当年,公孙瓒将刘尘的祖父刘虞杀死后,想要派人将他的首级送到京师。
身为刘虞故吏的尾敦,带着寥寥数十人,冲入公孙瓒大军中,舍死忘生,硬生生将主公刘虞的首级劫回,然后带去妥善安葬。
如果说,今世的太史慈,对刘尘有救父之恩,那么尾敦,则守住了刘家最后的尊严与大义。
因为公孙瓒曾诬陷刘虞,说他与袁绍谋取称帝。
但谁都知道,刘幽州一直忠于汉室,当初的他,义正言辞拒绝了袁绍的请求。
可朝廷正在多事之秋,哪管真假对错,无非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真理。
所以。
如果那时真让公孙瓒做成此事,将刘虞的脑袋送到京师交差,刘尘一家将被冠上造反的名头。
那是灭三族的大罪!
念及于此,刘尘有时候觉得,自己真应该给这位尾将军磕一个。
有趣的是,历史上对尾敦的记载很少。
如此英雄人物,竟然只有寥寥数笔。
而自从刘尘接触到尾敦,他才恍然大悟,汉子心中,只想为主公刘虞报仇,日夜都念着袭杀公孙瓒。
但面对公孙瓒这种能量的诸侯,尾敦的结局,刘尘心中多少能猜到。
这一世,刘尘自然不会让这种悲剧发生,以前的那个“自己”怎么做,刘尘不知道。
但现在,刘尘发誓,一定不能让这等人物于乱世蒙尘。
否则,这是多大的罪过啊?
他本该发出属于自己的耀眼的光!
刘尘让尾敦坐到凳子上,自己也坐下,然后指着隔壁房间道:“确定是他?”
“是此人,武艺颇高,如果不是被人一开始就绑住手脚,我们还真不好带出来。”
“那他现在的情况……”
“不太老实,被我打晕了,估摸着一会就醒,小公子稍安勿躁。”
“……”
“小公子?”
“……嗯,什么时候脱困的?”
“傍晚出的口子。”
……
屋内,柴火劈劈啪啪燃烧,尾敦与刘尘在等隔壁的人苏醒,又聊了好一会儿。
起先,一直是刘尘在问,后来,尾敦的话也渐渐多起来。
平日里,黑汉子一向沉默寡言,今儿说的加起来,比之前一整年都要多。
见到小公子刘尘,他是真的欢喜。
只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对着千军万马都不曾流泪,这时候面对小公子,竟突然红了眼眶。
刘尘长得很像刘虞,尾敦看着他,心中猛地想起那位视若生父的老人。
他想伯安公了……
那个将他从死人堆里救下,将他养大,又教育他为人处世的老者。
良久,大汉沙哑道:“公子的身体都还好吧?”
尾敦口中的公子,便是刘尘的父亲刘和。
刘尘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不过有陈姨照顾着,倒无大碍。”
尾敦点点头,咬牙道:“无论如何,我定要为伯安公与公子报仇,誓杀公孙狗贼!”
说着,汉子突然跪在地上。
“小公子,您要的人已带来,请放我们回幽州,公孙狗贼多活一日,我们这帮兄弟就多痛苦一日,还请遂了大家的心愿!”
刘尘闻言,摇摇头,将尾敦扶起来。
他理解尾敦的心情,养父被杀,心中视作哥哥的人,又为此摔成植物人。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面对公孙氏便是滔天的杀意,如今的尾敦,想要的就是求个痛快,求个你死我亡。
可仗着这二十来号人,哪里能成事?
遥想那一年,铁塔般的汉子,带着五十几个死士,去劫主公刘虞的首级。
回来时,只剩二十人。
三十几条人命,换回刘氏的清白,也为刘家留下一丝翻盘的机会。
如今,还活着的人,亦是从未忘记复仇。
刘尘不舍得他们去送死,更是觉得,他们不欠刘家。
但刘尘也明白,对众人来说,为主公复仇比性命更重要。
只是,道义每个人心中都有,但要看值不值当。
按照历史进程,公孙瓒大概率会在来年三月,兵败自杀而死,这些人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白白送命。
刘尘转移话题道:
“公孙氏哪有那么容易覆灭,如今最迫切的,是发展我们自己的势力,尾将军可知,我为何要救这个人?”
尾敦闻言,知道小公子还是如往日一般,不愿接受他的请求,内心不由一叹。
他其实也明白,自己这一去,根本就是送死,说是九死一生都算好的。
可复仇之心燃烧多年,有时候思及往事,情到浓时,尾敦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幽州,生也好死也罢,但凡让他与公孙瓒痛痛快快地打杀一场,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这个愿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听闻这些年,公孙狗贼不知为何,突然改了性,成了只缩头乌龟,别说和他拼杀,哪怕见上一面都难。
他在易京堆土山,建高楼,常年躲在战壕围成的保护圈内,就是部下都难以接近,更不要说他这个死敌。
自己这帮人,兴许连公孙瓒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被外线防守的部队绞杀。
唉……
可恨啊!
想到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如今只剩下二十人,尾敦深吸口气,总算压下心中复仇的欲望。
他顺着刘尘的话,回答道:
“小公子让我来徐州,便已经说过,救的这位是一将才,您欲收为己用。只是据我观察,此人对温侯吕布极为忠心,公子如何收服?”
刘尘见尾敦不再纠结复仇之事,稍稍放下心,但并没有马上回答尾敦的问题,而是站起身,立于窗前。
良久。
少年对着下邳城的方向,低沉道:“如果……吕布死了呢?”
“死了?”
尾敦愕然,猛地看向刘尘,“您是说,曹公舍得斩温侯?”
吕布是谁?
诛董卓,破张燕,败袁术,曹操数战而不能取!
乃是人尽皆知的虎将!
如此人物,曹公怎么舍得斩杀?
“有何舍不得,曹操多疑,只喜欢可以把控的人,吕布虽骁勇,却不在此列!”
刘尘自顾自解释了一句,并未在意尾敦惊讶的表情。
少年抬头,望着窗外的夜空,负手而立。
“看着吧,曹操杀的,可不止吕布一人!说不定这会儿,尸体都已经埋好了……”
尾敦一愣,不知小公子言下之意指的还有谁。
正欲询问,屋外有人敲门。
尾敦开了门,走进来一个大汉,正是之前站在偏房外,看管那个昏迷之人的守卫之一。
他对两人一拜。
“小公子,头儿,里面的人醒了。”
“呵……”
刘尘咧嘴一笑,“走,去会会我们未来的这位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