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赵铭倍感振奋,有一种遇到知音的快感。他所求的仅仅只是老父亲的认同感而已,现在在公子这里得到了满足。
“我听闻赵伯公事繁忙,常将赵府内事交付于你。而器美陈例以为规矩,将赵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令赵伯颇为满意。与我等谈及,常露出得意之容,真是令旁人羡煞。”
扶苏为了安抚赵铭,故意聊起了赵氏的家常,“所谓一室不治,何家国天下之为?器美既能治家,便能齐国,我丝毫未曾怀疑。器美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私以为依器美之才,少府才能相匹。”
“公子抬举,草民不甚感激!”
赵铭再行大礼,以示感谢。
扶苏摆摆手,眼下赵铭的中书谒者令一职都不稳,又何谈更高一级的少府一职,纯粹就是画饼而已。
“只不过......”
扶苏眯着眼,盯着下座的赵铭,“只不过情况有变,恐无法为器美求得中书谒者令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赵铭身体一晃,脸色微变,旋即苦笑一声,“是草民德薄智小,不入陛下眼。”
不愧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扶苏是真不信赵寿没有那事告知赵铭,而且赵铭求见的时间也略显凑巧,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过,自己能确定的一点就是,赵寿或许已经打算放弃中书谒者令了,但赵铭却没有。不然,此时来求见的就不是赵铭而是赵寿了。
赵伯啊,你是想让我安慰赵铭么?
“器美不必沮丧,明年亦有机会。”扶苏安慰道,“器美犹比尖锥,待处囊中,其末立现。眼下未处囊中,又岂能脱颖而出?”
赵铭听到前半句,便大感失望,同时埋怨起了老父亲,公子并没有你说的那般牢靠,并未把我们肤施赵氏放在心上。但是听到后半句,便有些意动。明年始皇帝北巡,临幸上郡,自己岂不是有机会面见陛下。
“公子何出此言?还请明示。”
扶苏微微皱眉,看来今夜赵铭来求见根本不是赵寿的意思,或者说赵寿默许了赵铭求见自己,谋求中书谒者令之位。否则,他也不会装聋作哑似的要自己明示了。
所谓明示就是想要让我许下承诺罢了!
“攫机而成亦可称之为能,失机而败亦可称之为不能。天下岂有易事!”端坐在一旁的蒙恬适时的发声,让公子不再陷入为难的境地。
“器美若觉得自己能,又何需要等待明年之机?器美若觉得自己不能,明年之机于你何加焉?”
蒙恬的突然发问,将赵铭问得一时脑子有些发懵,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蒙恬会突然“发难”,插足他与公子的谈话。
真是失策啊!
这便是阿翁所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小人心态不可取么。
赵铭苦笑,自己的开场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过于低了,根本没机会占据任何的主动,稍微冒头想要引导谈话就被蒙恬反制。
据此,赵铭也明白了为何老父亲即便在面对胡亥和赵高的拉拢也不愿意当个骑墙派,反而坚定的站在扶苏一边。扶苏待人宽仁,哪怕他知道你或许包藏他心,他也愿意温言相待。
古仁人莫过于此!
赵铭对扶苏更加敬慕了。
既然蒙恬唱了黑脸,那扶苏就得打圆场。
“蒙公,取捷径而走,人性也。倒也不是什么大错。”
扶苏其实是觉得赵铭跟刚刚穿越而来的自己很像,对谁都是低姿态。但是自己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便是地位,秦国长公子的身份让他能在任何时候反制,所以自己根本不用担心在谈话中丢失主导权。
“然而话虽如此,器美也得自足圆满,才能择机而起。”扶苏从一开始就有考教赵铭的心,只是一直没抓住机会过渡罢了,现在正好趁势问道,“不知器美长于何事?”
“草民......”
赵铭张了张口,竟不知从何说起,自己好似没有什么擅长的事,一时间倍受打击。
自己的低姿态竟是自己无才!
赵铭充满苦涩地吐出,“草民不知。”
扶苏还以为他谦逊,转而问道:“器美过谦了,不知器美师从何人?”
打算从师承方面判断赵铭的能力。
“草民为独子,颇受家翁喜爱,及冠前未曾踏出家门半步。家翁也未曾为草民择师,故所学尽承自家翁。”
原来如此,怪不得赵铭为人处世的风格有几分赵寿的影子。
“为器美求得中书谒者令或许困难,但我却能为器美择一名师。”
虽然不是扶苏主动要求的,但是事情没能办成,让人家空欢喜一场,扶苏还是觉得有些亏欠赵铭,愿意作出一点补偿。同时也能从其师口中得知其对赵铭的评价,自己也有个底。
“草民谢公子抬爱!”
赵铭谢过后,才问起,“不知师为何人?”
扶苏嘴角一勾,说出两个字。
“王绾。”
赵寿就曾在还是丞相的王绾底下学习为官之道。现在王绾为自己留在咸阳的“暗子”。当然,或许无法瞒过始皇帝。
“可是前丞相王绾?”
“正是。”扶苏以为赵铭有些顾虑,特地说道,“器美无需担心。前有曾点、曾参父子二人都拜于孔子门下,你这算不得什么。”
“公子误会了!草民这是喜不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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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子处略有收获的赵铭刚下车,便在赵府门口看到了等候多时的老父亲。
“阿翁,你怎的在这儿?”
赵铭明白了些什么,一边上前,一边扶着赵寿进府,“外面清寒,进屋听儿细说。”
“不必了。”
赵寿伸手拍了拍右臂上赵寿的双手,“让我猜猜,是不是公子应允了?”
“公子表示此事为难,无法确定。”
赵铭老实回答。
赵寿并不意味,“那公子许你什么了,让你这般高兴?”
“公子愿书一封,让我拜王绾为师。”
“好,好,好。”
赵寿闻言连说了三个好。他本来就想借机让独子远离上郡,免得受到什么灾祸。现在公子的安排与他暗合,怎不令他满意。
“你就安心待在咸阳,明年也不必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