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两个王爷面前的红人,贾六只觉得心中顺畅无比。
这两个带刀侍卫当真是妙人儿,尤其是那个拿着刀、姓关的侍卫,更是与自己投契无比。
别看他在王爷面前人五人六,但到了私下里却着实是个有意思的角儿。
说起吃喝玩乐,那兄弟当真是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要不是那边王爷催着他们办事,估计八成他倒是要跟自己几人找个地方投壶取乐了。
另外一个背着弓箭的姓尉迟的侍卫看起来话少些,不过也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倒也不用顾虑太多。
至于那个铁鳞卫,自己并不了解,但是也多少听说了关于这些人的说法。
铁鳞卫是帝王家的御用护卫,一生一般只追随一人,以性命护主,却不关心旁的。
故而只要自己表现的对建宁王没有威胁,铁鳞卫当是对自己不会怀有恶意的。
至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嘛,哼哼,自己在刘星杨手下潜伏这么久,又岂是说着玩闹的么?
想到这里,贾六整个人都轻松惬意起来。
打发下人们去准备晚宴,自己则哼着小曲走向城门内侧的隔间。
越走进隔间的大门,贾六的心情就越好。
这地方可是北门这些幸存者人人羡慕的地方,毕竟里面......
贾六的脚步却突的停了下来,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因为他想起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我见犹怜、让北门里每个见过她的男人都心驰神往的女人。
这个女人据说之前是这范阳城最大青楼里的花魁,惹得半座范阳城的男人神魂颠倒。
后来不知怎地,这女人挂上了城里一个富绅,被那男人赎身,做了富人豢养的金丝雀。
后来行尸爆发,女人随着富绅逃难至此,算是逃得一条性命。
可这女人到底是个克夫命,刘星杨看着她之后便一步也迈不动腿,求之不得,便恶向胆边生。
富绅因此殒命,尸首被刘星杨着人扔出城墙喂了行尸。
那女人则自此成了刘星杨的禁脔,这几日夜夜笙歌,羡煞了城门里一众兵丁男人。
不少人入夜后都偷偷溜到刘星杨的卧房外面去偷听,听到半夜,被那女人叫的火大,自然想着如何泻火。
后来刘星杨下令强抢民女,引发守城军兵与逃难民众的冲突,细细想来,说不得这女人的惹火占了多大缘故。
“妖精!”
贾六暗骂了一声,却又吞了口口水,两手攥的极紧,宛如要从手里攥出水来!
“好不容易弄到手了,却又要交出去!”
贾六恨恨的想着,可是想起建宁王,又想到以后的荣华富贵,不由的又轻叹一声。
“罢!罢!罢!”贾六一拍大腿:“舍不得孩子套不的狼!就算是花本钱投资吧!”
想到这里,贾六重重跺了跺脚,深深看了内院的朱红色小门一眼,咬牙离开了后院。
一晃到了下午,原本寂静的北门城墙内院突然变的十分热闹。
兵丁们忙里忙外,折腾着往内院的正厅的端酒端菜。
按照唐朝规制,二级城池城门内存放的粮食储备不得少于本队半年的口粮。
行尸之乱爆发后,城门内折损了三成的士卒,却又涌入了不少逃难的民众。
一加一减,粮食储备大概还是半年的量。
只不过现如今失去了粮食补给的源头,这口粮可是吃一顿少一顿,本不该浪费。
但贾六如今成了北门的话事人,又得建宁王首肯,正是双喜临门。
为了给建宁王表忠心,又知道了这位王爷也是个声色犬马的纨绔,自然要不计成本,投其所好。
于是这一顿末世里的简宴,尽弄得比平日里的大宴还铺张。
端菜的士卒们这些日子只得一半的给养,更是谈不上什么酒菜。
如今看到这么多美食流水价似的端进内庭,当真是只能用力咽着口水,却不敢动手。
最多是伙房里的厨子偷着吃几口解解馋,却不敢多吃。
毕竟旁边端着刀剑的两个御前带刀侍卫就那么来回巡视着,又有谁敢在王爷的饭菜里谁敢造次?
于是心里怀着恨,却不敢声张。
只能在带刀侍卫的注视下,小心着紧的把酒菜端出去,流着口水交到前来端菜的士卒手里。
目送着他们远去,就像目送着远行的亲人。
贾六早早来到了内院的正厅,侍立于建宁王李倓左侧,自然是满脸笑容可掬的说着拜年逗趣的话。
李倓斜倚在虎皮交椅上,一脸的志得意满,显然对贾六的奉承极为受用。
身后一边站着威风凛凛的铁鳞卫,另一边站着娇柔可人的若兰。
贾六向李倓献媚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拿眼睛瞟若兰,但是看到凶神恶煞的铁鳞卫瞪着自己,又吓得抬不起头来。
一时间,艳羡建宁王艳福不浅的嫉妒之情,惧怕铁鳞卫的恐惧之情,再加上对若兰这样美人儿的原始冲动。
那心中的百感交集就别提了。
不大会儿酒菜上齐,建宁王也不客气,招呼着贾六道:“坐!坐!你也坐!”
贾六受宠若惊,当真是恨不得感动的涕泪俱下,但看到瞪着自己的铁鳞卫,却又不敢便坐。
李倓转身跟若兰说了两句笑话,再转头看过来时见贾六还站着,便又催了一遍。
贾六方才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整个屁股只有一个小边儿担在椅子边上,双手扶着膝盖乖乖的坐在了下首。
李倓又招呼了一声若兰,若兰便在他身边坐下,言笑晏晏的给李倓斟酒。
李倓接了杯子,又去摸她的手,若兰却是含羞带怯的收了手,扭捏的缩了一缩。
李倓大笑,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贾六看在眼里更是暗暗欣喜。
这建宁王果然是个风流胚子,外面天下都大乱了,还不忘带着这样的小美人而行走江湖!
转念又一想,幸亏他有此爱好,不然自己的计划只怕难以成功,投资也不见得值得本身的价格。
想到这里,贾六便默默看着那小美人给李倓敬酒。
李倓一边喝着酒,一边和贾六说话,不过七八句话的功夫,便问到了范阳城难民的事。
不过李倓并不是单刀直入,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借着自己这些人北上逃离至此的经历,仿佛顺口问起。
贾六却是一脸的痛惜之情,总的意思就是自己无能,在刘星杨的阻碍之下竟然无力进城救人。
除此之外,却是只字不提那些被困在后院的人。
李倓也顺着他嗟叹了几声,原本略有醉意的眼神里似是闪过一丝精光。
但却旋即隐去,笑了笑,仿佛没事一样又开始喝酒作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的剧情还是那个王爷追、小美女躲的剧情。
只是回数多了,这建宁王渐渐酒气上涌,又占不到实际的便宜,便开始有些焦躁。
又伸手去拉若兰的手,却被她再次轻巧躲开。
这一次建宁王气不过,气的“啪啪”只拍桌子,高声吼道:“你给我滚!”
若兰吓得脸色煞白,立马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在建宁王气吼吼喘着粗气时急迈着小碎步下去了。
忘了一眼若兰的背影,贾六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却又想起正事,立马起身给李倓倒了杯酒,笑着道:
“王爷!王爷!您消消气!”
说着看了李倓身后盯着自己的铁鳞卫,微微缩了缩脖子。
却又想着人生能有几回搏,富贵险中求,古人诚不我欺。
于是壮起胆子,顶着压力谄媚低声道:
“王爷!何必为了一个女子生气?如您不嫌弃,我这里有更好的!”
李倓一听,眼睛登时就亮了,一把抓住贾六的衣袖道:
“更好的?怎么说?”
这一把拽的极紧,似乎生怕贾六跑了一般。
眼睛里冒出炽热的火焰,吓得贾六不由暗暗吞了口口水,才期期艾艾的道:
“自然是......自然是有更好的女人!”
“女人?”李倓闻言似乎气急:“有......有好女人你还不献上来,你这厮!竟是个不忠之人!”
说话时酒气乱喷,显然已经是高了。
贾六不敢挣扎,只能低声陪笑道:“这就来!这就来!”
见李倓咕哝着催促,贾六哪里还敢迟疑,立即对着后面高叫一声:
“让恋蝶上来伺候王爷!快快快!”
“哗啦”一声珠帘响,李倓不由回头,却见一团红彤彤的东西从后面飘然而来。
到了近前,李倓睁着醉眼一看,却是一个浑身火红的美人儿,活色生香的站在自己面前。
李倓面色大悦,那红衣女子见李倓看向自己,款款的福了一福,娇滴滴的道了声:
“贱妾恋蝶,参见王驾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倓哈哈笑着道:“好好好!快来坐!快来坐!”
恋蝶乖巧得紧,听李倓如此招呼,立即乖乖的在方才若兰坐的地方坐了。
见李倓只是拿眼睛盯着自己看,含羞带怯的用袖子挡了挡面容。
但她的娇羞却不似若兰自始至终,略略遮掩了片刻,便立即伸手端起酒壶,给李倓满满倒了一壶。
口中软语道:“王爷!请您满饮此杯!”
李倓乐极,仰头一饮而尽,随即放下杯子,趁着恋蝶给自己斟酒的功夫,手脚颇不老实的上下其手。
恋蝶见状略略躲了躲,却也就不躲了,半推半就的还略略往李倓这边凑了凑。
口中娇呼的同时,眼睛却是若有若无的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贾六。
见贾六满脸赞许,她更清楚自己这美人计十成十是成功了。
心下窃喜,手中的酒壶更是一杯接一杯给李倓满上,喝的李倓心怀大悦,长笑不止。
笑了一阵,李倓似乎想起一事,对着身后一招手,大声道:
“来啊!今日高兴!你......你去拿最后那两壶御酒来!我要......我要与爱卿痛饮一醉!”
铁鳞卫见状不由皱眉,低声劝道:
“王爷!那两壶御酒乃是陛下所赠,极其珍贵,这时拿出来......”
言语中尽是劝阻之意。
李倓见铁鳞卫忤逆自己,气的“啪啪”只拍桌子,扯着嗓子大吼道:
“叫你拿!你就......就拿!这里我......我说了算!”
铁鳞卫又劝,李倓只是不依,非要拿御酒出来与美人共饮。
两人相持不下,贾六见自己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局面竟被这看家护院的卫士阻止,不由心中大急。
于是对着恋蝶猛打眼色,恋蝶登时会意。
便撒娇的将大半个胸脯贴上李倓的胳膊,轻轻拉拽着娇声道:
“千岁!贱妾半世都住在这范阳城里,却从不曾见过御酒,你便让贱妾开开眼嘛!”
李倓复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给你给你!”
见自己撒娇得手,恋蝶的脸上不屑的神色一闪而过,心道:
“什么王爷不王爷,也就不过如此,还不就是个色中饿鬼,?”
又看到贾六对自己打眼色,心中明白,便拉着李倓的袖子又撒娇道:
“臣妾不要独饮!要与王爷同饮用!同饮!”
李倓笑道:“同饮同饮!”
说着醉眼朦胧的望了对面的贾六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他笑道:
“贾六是忠臣!本王要赏你!”
想了想,显然已经醉了,指着外面端酒端菜的士卒叫道:
“都是功臣!都是功臣!本王要赏你们!赏你们!”
说着对着身后铁鳞卫大叫:“快去拿御酒!”
铁鳞卫无奈,只能一咬牙,转身下去了。
李倓见已经如愿,便轻轻拍着恋蝶的手道:“本王定要给你御酒喝的!美人儿莫急!”
恋蝶自是一脸惊喜的应了。
不大会儿,铁鳞卫端着两壶酒回到了席间,犹豫片刻,方才将酒盘放在桌上,气呼呼的站到一边。
恋蝶哪里理他什么态度,此时自然又贴上李倓娇声道:
“千岁!您却说说,您要怎么赏臣妾?又怎么赏贾大人?”
贾六听她如此说,心头自是大喜过望,心道果然没白献了你出来。
李倓此时已然醉了,指着贾六呼呼喝喝,却不知说了什么。
半晌贾六方听清,李倓的意思是御酒太少,这两壶御酒一壶赠给恋蝶。
另一壶却是让他抱一坛酒来,将一壶御酒倒进去,分予外面众人喝。
身后的铁鳞卫听了这话,似乎极为不满,待要阻止,却被李倓喝止了。
不大会儿,贾六便命人抱了一大坛酒到了席间。
李倓摇摇晃晃站起身,“邦”的一声拍开一壶酒的酒封,顿时一股异香传的满屋满院都是。
闻到酒味的人不由的口水都要下来了,立时才明白铁鳞卫为何如此不舍。
“喝!都喝!这是本王赏你们的!”李倓指着门口众人大叫:
“这是本王赏你们的!谁不喝,谁就是抗命不遵!”
门外的人早都馋的不要不要的,此时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
立即进来谢了恩,抱着酒坛子便出去抢着分酒喝了。
至于恋蝶和贾六,李倓则拍开另一壶御酒,晃晃悠悠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口中说道:“你们......你们都是功臣!这一杯是本王赏你们的!”
两人自是大喜。
这两人一个人风月场的调情老手,一个是花丛中的泼皮无赖,谁在乎这一杯酒?
他们真正在乎的,是这一杯酒背后的男盗女娼,荣华富贵。
两人端杯,谢恩,一饮而尽。
李倓望着两人将杯中酒喝完,原本的惺忪醉眼忽然一阵清明!
微笑着,又给二人各满了一杯,笑道:
“来来来!再来一杯!本王赏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