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叛军占领长安后,安禄山派他的大将孙孝哲杀霍国长公主及王妃、驸马等于崇仁坊,刳其心,用来祭奠安庆宗。凡是与杨国忠、高力士之党及安禄山素来所讨厌的人皆捕下狱,然后杀之。共杀八十三人,有的被用铁掊击颇脑盖,以至于流血满街。过几天,又杀皇孙及郡、县主二十余人。
长安百姓,叛军入城就开始被掠夺,孙孝哲嗜杀成性,稍有不满就杀人取乐,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以前玄宗在位时,每聚会设宴,先设太常雅乐坐部、立部,再继以鼓吹、胡乐、教坊、府县散乐、杂戏等;又以山车、陆船载乐往来,又出宫人舞《霓裳羽衣曲》,又出舞马数百匹,衔杯上寿,又引犀象入场,或拜或舞。安禄山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就非常喜爱,叛军攻陷长安后,即命搜捕乐工,运载乐器、舞衣,驱舞马、犀、象到达洛阳,供他享用。
安禄山得到这么多好东西,也学着玄宗,在洛阳凝碧池大宴群臣,盛奏众乐,大臣们饮酒取乐。这些大臣,严庄、高尚等人粗鄙不堪,吆三喝四,原唐朝的旧属媚颜媚上。梨园弟子演着演着,都悲愤不已,不肯演奏。安禄山正喝着酒,见不演了,大怒,命军士以兵刀逼他们,一个叫雷海清的乐工不胜愤怒,把乐器扔在地上,向西恸哭不已。安禄山暴跳如雷,“活剐,活剐!”肥胖的安禄山胡须倒竖,把酒杯狠狠的砸在地上。
军士立马上前,捆缚雷海清于试马殿前,当场肢解。叛军们取笑不已,唐朝旧臣见之生寒,有胆小的,当场吓尿,叛军们更是狂笑。
雷海清被肢解了,其他人被刀斧逼着,不得不演奏,音乐哀戚,安禄山不满,叫唤欢快的,甚至叫他们再奏《霓裳羽衣曲》,可总觉得没有他当初在长安听的那种感觉。
“陛下,不如让臣属们当场作诗,现场演奏如何?”一个锦衣大臣站起来奏道,他是安禄山军中比较有见识的大臣田乾真。当初久攻长安不下时,暴躁的安禄山与高尚、严庄他们起了隔阂,导致他们怀有二心,是田乾真劝谏安禄山大局为重,安禄山这次很虚心的接受了,跟严庄、高尚道歉,饮宴如常,君臣和谐。
“阿浩说得有理。”田乾真小名阿浩,安禄山叫他的小名,然后让在座的臣属献上诗作。
但安禄山的部将基本都是武将,大字不识几个,作什么诗啊,一出口就是脏话,唐廷旧属,在座的都是庸庸之才,陈希烈、张垍、张均等也才华不足,作出来的都让安禄山不满意。
“我大燕,都没有一个人才吗?”安禄山愤怒道。吓得大臣们许多缩头。
“陛下,臣推荐一人。”陈希烈站起来道。
“哦?”安禄山好奇。
“王摩诘此时并不在席中,若是他在,必能为陛下满意。”陈希烈启奏。王摩诘就是王维,他被安禄山俘虏后,被送到了洛阳,被安禄山逼迫做官,现在还未上任。
“甚好,快去召来。”安禄山忙吩咐左右,陈希烈的建议正和他心意,一是王维素有名气,二是也想看看这个王维,是不是真的屈服了自己。
不一会儿,王维就被召了来,行了礼,就被安禄山迫不及待的要求作诗。
王维看着殿前的残肢,血迹斑斑,梨园弟子个个面有悲色,安禄山的人倨傲不公,不把他们当人,悲从中来。
他心中高洁,又需要保护妻儿老小,不敢表现,于是取了笔墨,望西而叹,挥笔写下了三个字:凝碧池。
“拿酒来。”王维向侍卫喊,他晚年来,特地在长安东南的蓝田县辋川营造了别墅和在终南山上,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讲究养生,比较少饮酒,他今日要痛饮。
安禄山示意,侍卫奉上了一坛杏花酒,王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大声称呼:好酒。
王维奋笔疾书: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王维写完,投笔于地,闭目等死。
安禄山不解其意思,田乾真脸色大变,上前,在他耳边小声解释,安禄山身体驱前,咆哮:“拖下去,拖下去。”
军士立马把王维押进了大牢,宴席不欢而散。
灵武,广平王的临时府邸。广平王在书房愁眉不展,元载和李辅国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元载是洪州刺史,按理应该去洪州,不过现在特殊时期,肃宗身边人才匮乏,所以他留了下来,兼任吏部之事。
广平王发愁的原因很简单,肃宗已经即位,马上要发兵讨贼,那么皇子中肯定有个人要兼任这个兵马大元帅,如今能竞争的,就是他李俶还有建宁王李倓,建宁王李倓因为劝进,有勇有谋,深得肃宗喜欢,大臣们也跟他比较亲近。广平王心中很有危机感,愁眉不展。
“阿翁。”广平王问身边的李辅国。
李辅国微微摇头道:“以老奴看,陛下确实偏向了建宁王。”他道,“最近有数个大臣提出要任建宁王为元帅的时候,陛下就高兴,提出殿下你的时候,陛下就犹豫。”
广平王闻言,沉默不语,目光里闪过不同寻常,道:“萧子冀呢?”
“他?”元载冷笑,“他最近与建宁王打得火热,我看殿下还是不要指望他了吧。”明明是他劝进,明明是他早就效忠了肃宗和广平王,凭什么萧衡这个后来者官位要排在他前面,士族,地位,才华,萧衡什么都没有,就凭几次谋断?他元载不服。
“不要胡说。”广平王打断了他,眉头紧锁,脸颊上出现阴郁,道:“你们先回去,孤去见见子冀。”
“是。”广平王下了逐客令,元载和李辅国怏怏而退。
出了门,元载小声对李辅国道:“阿翁,我们在殿下心中的位置,仍旧不如他萧子冀啊。”
李辅国奇丑的脸色一滞,强颜笑道:“萧子冀为殿下出谋划策,助陛下登位,功勋卓著,他受殿下重视是应该的。”
元载四周看了一眼,阴鸷道:“萧子冀立下了大功不假,可是我曾经听说,他私下里很看不起我等,所以从不与我们交往呢。”天可怜见,萧衡天天练兵忙碌,哪有时间来陪他们交往,何况,元载大才子,恃才傲物,李辅国是大太监,随侍肃宗左右,萧衡一个普通人,前世都不擅交际,哪里与他们有多少交集。可元载竟以小人之心诬陷,何患无辞啊。可见玄宗虽在千里之外,也能有很准确的判断。
李辅国闻言,脸色也变得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