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部侍郎兼侍御史吉温……深受厚恩,不思报效国家……贪污受贿,降职为沣阳长史,钦此!
杨国忠呈上证据,玄宗龙颜大怒,一道诏令,就将吉温赶出了京城,
如今朝中,没有谁再能跟杨国忠唱一句反调了。
对此,太子李亨无可奈何。但是,他与杨国忠已经势同水火,也在暗暗积蓄力量。
这些时日,萧衡也偶尔给太子出出主意,但都是些小事,不值一提。
很快就进入秋天,进入了农忙季节。
本是收获的季节,但是今年雨水过多,淹死了很多庄稼,而朝廷没有合理调度,民生哀怨,四处凋零。有时候萧衡真想上奏玄宗,上报灾情,可是,他知道,没有任何作用。民生多艰,以他现在是身份地位,改变不了任何。
萧衡只能徒增怅然。
一天,小丫头突然找到了她。她看上去心情十分低落,心不在焉,连发髻有些乱了都不成发觉。她撅着小嘴,足尖不时踢踢地上的碎石。
“怎么了?”萧衡放下手中的活,关心地问。
“萧哥哥,你会不会也会疏远我?”小丫头低声问,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萧衡。
“怎么会。”萧衡肯定地道,“虫娘聪明伶俐坚强,我喜爱还来不及,怎么会疏远你呢?”
“你不觉得我是不详的人吗?”得到了萧衡的肯定,小丫头神色缓和了一点,又落寞地道。
“早产就是不详?胡说八道。”萧衡哂笑,“那是他们无知。”
“你不要多想了。”萧衡和声安慰她,“萧哥哥答应过你,会保护你的,怎么可能嫌弃你,你是个聪明漂亮的小姑娘,不要和那些肤浅的人一般见识。”
“不要哭了哦,再哭脸花了,就成大花猫了。”萧衡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微微一笑。
“你才是大花猫。”小丫头破涕为笑,小手自己去擦眼睛。
“可是连李俶都感觉他开始疏远我了。”小丫头呢喃道。
什么?萧衡闻言皱眉,血肉相连,他们居然疏远小丫头,对她实在太不公平了,得找机会说道说道李亨了。不过,先安慰小丫头,“你不要怪他,广平王肯定是宠着你的,要不也不能帮你去河间不是,只是现在朝廷局势复杂,广平王也是身不由己吧,你想想过往,他有对你不好吗。”
小丫头想想以前,李俶一直是帮助自己的,多次帮自己解围,现在广平王只怕真的遇到麻烦了,不由又担心起他来。“萧哥哥,我知道你最会出主意了,你一定要帮助李俶啊。”
“会的。”萧衡笑道,“我就是在王府做事啊,不帮他,他还不砸了我的饭碗,那我只得去加入丐帮组织了。”
“噗呲。”听他说得有趣,小丫头扑哧一笑,她本少女心性,马上就多云转晴了。
“王子殿下的名字,我看你随意叫,不怕广平王打你屁股。”萧衡打趣道。
“我一直都是这么叫他们的名字啊,有什么不妥吗?”小丫头倒是奇怪了。
“我要是有个妹妹天天叫我名字,我得天天揍她屁股,揍到他叫哥为止。”萧衡开着玩笑。
小丫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感情他还以为自己是李俶的妹妹,不由哈哈笑起来。
“哎哟喂。”小丫头一手叉腰,一手捏着下巴,笑得差点踩着自己的裙摆。
有什么好笑的?萧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正想去拜访一个人,你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萧衡搞不明白小丫头为何发现,只觉得女孩真是奇怪,就转移了话题。
“咦,你长安还有认识的人吗?去拜访谁啊?”小丫头十分好奇。
萧衡神秘一笑,你去了就知道了。说完就去洗了手,直接出门。当然去买了好酒好菜,第一次冒昧拜访,萧衡想想心里有点小激动,因为他要去拜访的,正是大唐的诗圣——杜甫,杜子美。
不作河西尉,凄凉为折腰。
杜甫的官途,也是很凄凉的。
天宝六载,玄宗下诏,天下“通一艺者”到长安应试,杜甫也参加了考试。由于权相李林甫编导了一场“野无遗贤”的闹剧,参加考试的士子全部落选。科举之路既然行不通,杜甫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不得不转走权贵之门,投赠干谒等,但都无结果。他客居长安十年,奔走献赋,郁郁不得志,仕途失意,过著贫困的生活。
天宝十四年,杜甫被授予一个河西尉这种小官,杜甫不愿意去,于是朝廷就将之改任右卫率府兵曹参军(低阶官职,负责看守兵甲器杖,管理门禁锁钥)。杜甫因已年四十四,至长安也十年有余,为生计而接受了这所学无用之职。
萧衡早就打听到了杜甫就在长安,大唐中期诗文二圣的李白他见过了,很想再去一睹杜甫的风采。
二人走了很久,一路打听。才到了杜甫居住的地方。此时已是中午,家家青烟缭缭,正是做饭的时候。
“你们可小心了,这个老头不是待见人。”给萧衡指路的人好心的道。萧衡浑不在意,谢谢他的好意。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却郁郁不得志,这样的人当然是人们眼中的另类,萧衡微微叹息,莫名的感伤。
萧衡向别人打听了好几次才找到他家的,这地方偏僻,又小又窄。低洼处还有许多积水。杜甫的屋居然还有许多地方是木板夹成的,风刮过,摇摇坠坠。还没进门,萧衡就看到一个人初布衣服,蹲在地上吹火。
这是大唐一代文豪啊,过得竟如此窘迫。
“子美先生。”萧衡涩涩第呼唤。
屋里的人一顿,回过头来,只见额头布满皱纹,长长的胡须也有些凌乱,头上的帽巾还沾了黑色。长长的脸,帽巾遮不住,那鬓角几丝白发。
杜甫看见萧衡二人,先是微微错愕,打量了半天,目光有些冷淡,才道,“二位是?”
“在下萧衡,字子冀,久仰先生大名,特来拜会。”萧衡拱手作揖,这位称为诗圣的,他的诗称为诗史,描述了大唐安史之乱前后年间的社会状况,描述了大唐的民生,无时不刻心中装着幽幽百姓。是萧衡很敬佩的人之一。
“你就是萧衡?”杜甫诧异的望着来人。
“在下正是。”萧衡肯定,问,“子美先生知道在下?”
“太白曾来信给我,说碰到一个奇才少年叫萧衡,原来是你,快请进屋坐。”杜甫神色缓和了许多,这才请萧衡二人进屋。
李白和杜甫,一个诗仙,一个诗圣。他们的名字就像两颗光彩照人的明珠,镶嵌在波澜壮阔的盛唐历史上,给大唐盛世锦上添花。然而,李白和杜甫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诗人。李白是诗仙,仙是超凡脱俗的。他天马行空、豪放飘逸、傲岸不羁,他用众人不能理解的方式来追求属于自己的自由。杜甫是诗圣,圣是超凡人俗的。他感时忧国、绪密思深、沉郁顿挫。他用诗冶炼苦难,他用诗书写血泪,他用诗将现实展现在人们眼前。若以音符来作比喻,李白是高音升调,银瓶乍破水浆迸;杜甫是低音降调,幽咽泉流冰下难。因此,无论为文、为诗、为歌,甚至为人,李白和杜甫可以算作是两条道上的火车,很难走到一起。
但是,坎坷的生涯和颠沛流离的生活,使他们有了共同的语言,他们一见如故,相约出游,李白大杜甫十一岁,他们亦兄亦友。直到现在,杜甫与还李白往来密切,常常书信,书写见闻或感想。所以,李白在真定两遇萧衡,就把遇到他的一些事写信告诉了杜甫,这样,萧衡才算能进了杜甫的门。
刚进屋,一股微弱的霉臭。大唐俸禄低下,杜甫官职低微,他微薄的俸禄还要供养在老家奉先的妻儿。因此家徒四壁,除了炊具和文房四宝,就是一床,一桌二凳。萧衡二人来,连凳子都没有坐的。
萧衡看到杜甫眼中的尴尬,装作没有看到,随意找个地方坐了,叫小丫头去洗菜做饭。自己则和杜甫聊聊。小丫头对杜甫没什么印象,因为杜甫的诗多反映民间疾苦,而不是王维等人的山水田园,名士风流。所以小丫头基本没有读过杜甫的,就算读过,也记不得了。但萧哥哥叫她去做饭,她很乐意地就去了。
杜甫是低沉的,他的心情没有李白豁达。文学萧衡半吊子,所以他们的聊天紧限于一些政治看法。不得不说,杜甫是很有见地的,他比李白的政治头脑强多了,但是一些看法过于激进,所以才屡屡受挫,在这个落日的盛世里,屡屡不受待见。
不一会儿,小丫头的饭菜做好,芳香四溢。
萧衡就像在自家一样,拿碗拿筷,倒上酒,三人围着开吃。
“在下不胜酒力,所以不能多饮,浅偿辄止,敬先生。”萧衡端起了酒。
经过一番谈论,杜甫觉得萧衡也是有些才华的人,这时也放开了,多了几分豪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顿饭直吃了两个时辰,一向不饮酒的萧衡,也喝了两碗。好在唐朝的酒度数并不是很高,所以萧衡也只是微醉。
把酒言欢,喝了酒的杜甫,不再刚才那么冷淡,这些年的不快,慢慢说了出来,萧衡深深叹息,也只能劝慰。
吃完饭,就进行打扫。
“啊,老鼠。”小丫头突然惊叫。
“哪里。”萧衡随即把她护在身后,拿起扫帚就打。不过,老鼠机灵,没打着。
但是,扫帚扫起桌底的灰尘,掀起了几页纸,萧衡借着酒意,隐约看见几个字:
岱宗夫如何!
这是一摞纸张,有些散乱,但有些已经装订了。凹凸不平的地面,它在那里,是那么的不起眼。
纸面已经暗黄,污渍斑斑。
这,难道是杜甫的诗稿?
怎么会来垫桌角了。
萧衡错愕地望向杜甫,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