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寒风北掀,漫天飞雪遂至。
林冲紧了紧手中金钉枣阳槊,一双眸子似冰窟幽寒。
先前他能压着陈希真打,一来是仰仗自身膂力过人,二来也因这陈希真对他武艺认知,还停留在东京演武场之时。
如今这陈希真在与他交手一番后,很快便摸清了他路数。
猿臂舞矛追风雷,势如毒龙丧敌魂。
陈希真这猿臂雷将之称,绝非浪得虚名,而是真刀真枪闯出的名号。
“林冲!我倒有些小瞧你了。不过也便止于此了。”
重新翻得马背,陈希真眼中隐有几分阴毒,隐有几分傲然。
迄今为止,林冲是第二个令他决心不再藏拙之人。
这第一个,乃是那挂印逃京的禁军教头王进。
王进的刀,迅猛且夹杂军中战阵路数,与之交手便仿若与千军厮杀,令人不得不全神以待。
而今时林冲的槊,却非先前后发制人的追风路数,而是循得大开大合,以一力降十会的西楚霸王路数。若要杀死林冲,他须以亢龙无悔之势应之。
“杀!”
一声怒吼,陈希真率先夹马出矛。
林冲双眸一眯,挺槊便上。
“叮叮当当...”
矛行蛇蟒,槊奔大江。
一个是江海滔滔千钧槊,一个是疾风暴雨闪电矛。
二人马上斗至三十回合,仍有平分寒雪之景。端的是寒山一吼媲张飞,杀身直追武安君。
寒风倒卷雪,天马踏空行。
不觉间,二人斗场已被铺天杀场所分离。
玄甲重骑砍杀声,祝家众汉怒吼声,似随二人槊勇而勇,矛凶而凶。
“杀!!”
面对祝家众汉密密麻麻刀枪棍棒加身,一十五名玄甲军毫无畏惧。
厚重陌刀行如断岳劈山,众铁骑奔如饥虎跳涧,大肆在众汉群中掀腥风,狂飚血。所过之处,残肢横飞,头颅乱滚,哀嚎荡山,惨叫惊天。直把旁侧密林留鸟,惊得展翅四飞,徘徊雪空久久不敢落回。
“少庄主!我等还要继续观望吗?”
扈成身侧,一年轻壮汉出声将扈成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大宋二三百万疆土,骑兵虽不计其数。可像这等骇人重骑,在整个大宋却实属罕见。
这一十五名玄甲军搞出的阵仗,似比那千百壮汉,端得是令人心惊不已。
扈成遂大手一挥,“扈家庄的勇士们,随我杀!”
“杀!!!”
有扈家庄一彪人马加入,玄甲军杀敌速度自提高不少。
十几铁骑如一把尖刀,一路飚血向前直推,后方扈家庄众汉则成两翼紧紧相随。
不足盏茶,祝家庄二三百汉便被屠戮至一多半。
剩余一百多祝家庄汉,此时已被杀至胆寒。
“贼人太猛,大家快撤!”
也不知是谁最先吼了一嗓子,原本血战不退的祝家庄群汉,便如那炸锅蚂蚁,噗噗通通一阵慌乱,直向四面逃窜。
“快随我杀!莫要跑了祝家庄一人!”
眼见于此,扈成当即命手下众汉去追。既然他扈家庄已选择与祝家庄敌对,那他便不会轻易放跑祝家庄一人。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祝家庄群汉这一撤,战力已然大减。
“扈成!难道你真要与我祝家庄为敌不成?”
面对飞天虎扈成领众追杀,祝家庄汉虽大感愤怒,却是难以招架。
他们已经被玄甲军杀破了胆,此时只有逃命之念,却无再战之勇。
“哼...与你祝家庄为敌又如何?勇士们!给我杀!”
“杀!”
三四百汉,围杀几小股溃兵,其结果显而易见。
...
正与林冲悍战的陈希真,眼见麾下诸汉退逃,禁不住心神陡一恍惚,为林冲搬回先机,一槊戳进了腹下。
一股殷红遂飚洒而下,溅于雪地泛起朵朵血花。
此时陈希真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已扭曲成了折扇。
“林冲!你竟敢伤我!!”
陈希真心一发狠,一只手把住林冲槊头,一只手竟迅速挺出丈八蛇矛,直奔林冲前胸而去。
他要以伤换伤,以伤换命。
只可惜想法不凡,林冲却不会给他机会。
但见林冲身体猛一后仰,避过矛锋的同时,右臂再次发力,直将陈希真捅了对穿。
“嗬...”
陈希真低头看了看腹下冰冷槊杆,口中连连喷血,一股阴寒霎时濒临他全身。
“下辈子,记得长点眼!”
但见林冲手腕一翻,狠狠一搅戳入陈希真体内大槊,遂一槊拔出,花花绿绿顿被带了出来。
噗通...
一代顶级高手,猿臂雷将陈希真,就此饮恨毒龙岗。
呼...
陈希真一死,林冲紧绷心神霎时一松,一个不稳自马背侧摔而下。
“主公!”
一玄甲军急忙上前扶住了林冲。
“噗哧...”
林冲喉咙禁不住一甜,一口淤血没压住,直喷了出来。
“咳咳...猿臂雷将陈希真,果真了得!”
三番五次带伤而战,纵使铁打汉子,也抗不住这般折腾。
若非陈希真分神,为他一槊贯腹,如今谁生谁死尚未可知。
“林教头!祝家庄汉已全部伏诛,不知林教头下一步如何打算?”
扈成下马走至林冲身侧,看着嘴角溢血的林冲,即是钦佩,又是畏惧。
林冲抹了抹嘴角残血,在玄甲军搀扶下缓缓站起了身。
“咳咳!某妹琼英被栾廷玉等人围困在了毒龙岗北祝家庄酒店处,还请扈少庄主速速带人前去支援。某与麾下玄甲重骑稍后便至。”
“这...”
扈成一听林冲要他先行带人前去与栾廷玉交战,脸上登时露出一抹难色。
这扈成不晓得猿臂雷将陈希真真正凶猛,却知栾廷玉神勇。
铁棒栾廷玉,在他少时便如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胸口。让他带人前去与栾廷玉为敌,岂不是要让他前去送死?
“咳咳...大丈夫行事,岂可畏手畏脚,怕狼怕虎?你若这般胆气,他日必坐不稳这毒龙岗霸主之位。”
林冲一眼便看穿了扈成心思。平心而论,若扈三娘生得一副男儿身,这扈家庄少庄主之位,绝轮不到扈成。
被林冲点破心思,扈成稍显尴尬,却没有恼怒。“那铁棒栾廷玉实乃神勇,我...”
扈成话至一半,忽如一阵急促马蹄声,自北而来。
林冲侧目一瞅,不是林十三林十四仇琼英他们,还能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