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祝朝奉一身绯红裘袍,目光阴冷地直视着前方来敌,一双拳头似被握出血来。
栾廷玉于毒龙岗北祝家酒店附近,遭遇梁山匪寇一事,他已知晓。
栾廷玉武艺如何,他自是心知肚明。他对栾廷玉有十足信心,故而并未令人提前在庄外设下埋伏。
谁承想,平素对他祝家庄毕恭毕敬的扈家庄,居会背信弃义,突袭祝家庄。
难道是栾廷玉,陈希真,祝彪祝虎祝龙等人,分兵三处去寻那过路商贾几人晦气,触犯了扈家庄众怒?
亦或者,扈家庄,梁山匪寇,过路商贾三方之间,背地里存在着某种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祝朝奉想不通,也容不得他多想,林冲几人方一踏马映入他视线,他便从中嗅到了一股强烈危机感。
这时,自后方不约而同奔出两汉。
“庄主!大事不好了!陈教头与我祝家庄三四百汉,全被人杀死于毒龙岗三叉口附近。”
“祸事!庄主!天大祸事!扈家庄眼线传来消息,几个时辰前,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带人入得扈家庄,皆被扈家庄买粮客杀死于了扈家庄后堂...”
“什么?陈教头,彪儿虎儿龙儿全被人杀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祝朝奉闻得两汉来报,阴冷瞳孔猛然一缩,浑身顿时如遭雷击。
一旁祝永清与陈丽卿,听得两汉如此之说,也是傻愣在了当场。
这二人尚未完婚,便出得如此令人碎心之事,他们又如何接受得了。
铁骑腥风,片刻便至。
寒风倒卷雪,凌怒催眉白。
两方一经相对,这祝氏厅前,立即掀起一股滔天杀意来。
“扈成!尔等扈家庄竟敢伙同旁人残害我儿性命,袭我祝氏庄园,今日老夫便用尔等整个扈家庄外加这伙恶贼的头颅,去祭奠我儿们的在天之灵!”
祝朝奉的脸,此时已阴至极点。
人生四大悲,幼年丧母,壮年丧父,中年丧偶,老来丧子。他全占得!
“壮的不知天高地厚,老的不晓避祸求福,你祝氏一族这张嘴脸,端得是令人心恶!”
林冲直勾勾盯着祝朝奉,嘴角邪勾似匕首。
此言一出,祝朝奉一方所有人,全部将目光齐聚在了林冲身上。
“你便是那个杀我儿的买粮客?”
林冲一马当先,上位者气势十足。祝朝奉只一眼便读出了林冲恶胆。他实在想不出,除了那个敢在扈家庄杀他三个儿子的买粮客,谁还敢如此对他大放狂言!
林冲冷哼一声,“哼...先前在你祝家庄酒店,某已给过他们活命机会,可惜他们不知珍惜,居敢命人围杀某妹?哼...普天之下,敢对某豹子头林冲身边之人动手者,除了那高俅老儿尚苟活于世外,其余皆被某送至地狱忏悔罪过去了!”
“你...你是那恶了高俅,逃离汴京取威胜的豹子头林冲?你...你怎会来此?”
原本怒气冲天的祝朝奉,待听得林冲道出凶名,面色霎时大变。
其余众人,皆是禁不住面部一僵,连连倒抽寒气。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豹子头林冲,如今非是先前那个令人敬仰的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了,而是令人畏惧至肝胆皆寒的人屠、杀神。
“哈哈!北国风霜,万里江山,但凡某想去,踏马扬槊皆可去。”
一句万里江山,道出了林冲虎胆与抱负。
可落入祝朝奉众人耳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是你杀了我父陈希真!”
女飞卫陈丽卿,紧握长枪的手,忽如一翻,一股滔天恨意,直逼林冲而去。
晓父莫若女。
陈希真武艺不凡,生平鲜有人能胜过他。而能威胁父亲陈希真性命者,众人中除了豹子头林冲有如此实力,何人当此?
林冲毫不避讳道,“不错!陈希真是某杀的。他既敢助纣为虐,某自留他不得!”
“那你便去死吧!”
陈丽卿星眸霎时一寒,持枪夺步而出。
身为人女,此生若不报得父仇,她生不如死。
“哼...就凭你也敢与我林大哥争斗?端得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林冲正欲挺槊迎上,一侧仇琼英却突如自马背跃下,银枪一甩,便与陈丽卿战作一团。
“祝家庄儿郎们,给我杀!”
眼见自家未婚妻陈丽卿挺枪而上,祝永清当即朝祝朝奉微一点头,遂亮出方天画戟,领一众祝家庄汉,向林冲等人杀去。
林冲瞅了眼身影翻飞的仇琼英,见她拖伤悍战,心行堪忧的同时,不免生起一番要磨炼对方的心思。
巾帼之路非坦途,唯踏百骨扬侠名。
他日若他林冲不幸身亡,他自希望这仇琼英能有超群武艺护己身周全。毕竟造反一途,可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
“杀!”
槊锋一扬,林冲遂领众人冲杀而上。
林冲这一身武艺,皆在马背,马下步战却是要弱得三分。如今既有伤在身,他自不会弃全艺而行弱技。
“呼...”
大戟探雪随至,凌厉森寒,角度颇险,如雪空一道白练,直削林冲腰间。
人马一气扬空,槊行两丈掀风。
只听得一道重器相击声起,林冲一槊磕偏来戟的同时,双臂陡一发力,遂奔槊如风,悍然扫向了祝永清面门。
“当...”
又一声重器相交,祝永清为林冲一槊逼得连退三五步。
这祝永清之所以能搏得一个玉山称号,皆因其生得一副羊脂脸。
一手方天画戟虽舞得虎虎生风,可在林冲眼中却是漏洞连出,当不得顶级杀人技。
技在杀,而不在花。
任尔移行连连,任尔舞戟缭眼,吾自一槊挥出,刚如推山拔岳,勇如分海断江,横如怒拦千军,威如阎罗审鬼。
宁行杀将事,不作舞剑人。
杀杀杀!!!
“叮叮当当...”
二人只交手七八回合,林冲便借战马之利,一槊把这玉山祝永清,抽翻在了地上。
“杀啊!”
扈成等一众扈家庄汉,眼见林冲负伤还如此凶猛,一个个皆似被打了鸡血,士气顿时大涨。
一时间,将提兵胆,胆拔刀寒,祝家庄汉被杀得登时后退连连,惨声不断。
吾刀寒起敌刀软,残肢断臂血飚天。
浓浓血腥入鼻,顿时令林冲杀性大发。
“呼...”
槊锋催雪融,杀势涨九重。
但见林冲手中一道寒光照雪,那尚未站起身形的祝永清,便被槊尖戳穿胸口,丧失了生机。
遂七八墨点没入林冲眉心。
“永清!!!”
正压着仇琼英打的陈丽卿,眼瞅祝永清被林冲一槊贯胸,登时心如刀割。遂一枪击退仇琼英,梨花带雨间,便向祝永清尸身奔来。
“嗖...”
陈丽卿这一转身,仇琼英终得飞石机会。
只听得“砰砰”两道飞石击骨声起,方寸大乱的陈丽卿,双腿陡得一痛,“噗通”一声,便侧摔在了雪地之中。
“啊!我要杀了你!”
两行血泪自陈丽卿双眸流出,但见她强忍双腿剧痛,拄枪而起,遂一瘸一拐,倒拖长枪向林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