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征粮
淮西的捷报仍是没有停下来,这几日里头,每天都能听见那熟悉的锣响声,只要金锣一响,临安城的百姓们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细细地听着,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实话实说,去年诸将和女真交战,虽然也是这边大捷、那边大胜,但频率却远没有现在这般的高,从感官上来说,二者对人的冲击是不一样的。
金人一直在败,那么是不是……
所有人都在想着一种可能,一种在去年被岳飞升起,又被赵官家亲手给浇灭的可能。
只是大伙儿都有默契,没有直说罢了。
二月十四,刘錡率兵出东关,于清溪进攻金兵;王德、张子盖合兵含山县,夺回昭关。
二月十五,李显忠遣统制官崔皋在舒城击败金兵。
二月十八,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刘錡,殿前司都指挥使杨沂中,淮西宣抚司都统制王德,于拓皋镇击败镇国大王韩常、邢王完颜宗敏率领的五万金兵,取得了自完颜兀术正月南侵以来,大宋的第一大捷。
二月二十日,刘錡、杨沂中在店步击败金国援军,收复庐州。
……
二月二十,临安皇城。
秦相爷将一封封邸报念了出来,一边念,一边也没忘记观察赵官家的脸色。
皇帝高兴得很呐!
外人或许不知,此番与金兵交战的战略安排,正是来自于朝堂上高坐的这位皇帝陛下。
或者说得准确一些,是张太尉的精妙设想,赵官家的拍板同意。
所以淮西大胜,更是说明了赵官家的武勇!谋略!
什么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这就是了。
“好啊,好啊!”
赵官家拍着巴掌:“好个张俊,好个刘錡,好个杨沂中!”
“我大宋得将如此,何患那女真乱贼?”
秦相爷晃着脑袋:“诸将虽勇,但还得是官家厉害,那完颜兀术说起来是天下无双,不还是败在了您的手里头嘛。”
“哎,秦相不必如此,朕焉能与众人抢功?”
“从枢密院下扎子吧,朕要犒赏三军!”
“是!”秦桧乖巧地应了下来,“还有一事,需得奏明官家知道。”
“何事?”
“岳少保又派人来要粮了……他进军舒州,四方求粮不得,难以往前一步。”
“朕不是叫张俊派人给他送粮去了?这张俊在干什么?!”
秦相爷轻声道:“张太尉操心淮西的战事,如今精力全在追歼金人上头,怕是……”
“他是觉得用不着岳飞了,对吧?”
张俊是个听话的,当年第一批投来的武将里头,就属他最有眼力见了。
为人确实是毛病多了些,不过忠心和本事,那都是没话说的。
赵构对这条老狗也算了解得厉害,自己的心腹之臣嘛,估计是怕岳飞抢了他的功劳,这事儿要放在以前,少不得要请他吃一顿板子。
可是现在嘛……
似乎,确实,也不太需要岳飞了。
庐州已复,金兵只有往后撤一条路可走,宋国这边从阵地战打成了追击战,每胜一场,那都是泼天的富贵。
淮西兵辛苦打下来的成果,也没有理由叫岳飞来摘这桃子。
“暂且搁置罢。”
赵官家很快便做了决定,岳飞几次辞官,就是仗着自己会打仗,在使性子罢了。
如今就叫他看看,谁说除了他岳家军之外,宋国就没人会打仗了?
他有本事的,就接着送辞呈来!
秦相爷点了点头:“臣知道了。”
……
池州,码头。
淮河眼下已经去不得了,所以许多原本是要走淮河的船,眼下全都往南来运,走长江这条水路。
所以眼下的长江上头,热闹得很。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同样是走河运,池州码头这一段,却显得有些肃杀。
天阴气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那一排排站在边上,不发一言的士兵的缘故。
卸货搬货的人动静都小了许多,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引来了这群军爷们的苛责。
这是乱世,与前些年可不一样,贼配军有了刀子,那也就成了人上人了。
张宪望着这有些拥挤的江面,从早上天还没亮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了。
五个时辰里头,船是见到了许多,可是什么六张帆的钱家大船,却是连瞧也没瞧到。
舒州附近,能吃的基本上全都已经吃了,这还是八千背嵬军每日只吃一餐的缘故,今日若是再见不到粮……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或许只能继续北上,去向别的部队去讨一些,或许是回去,毕竟鄂州运来的粮,应该再有个六七日也该到了,现在回去,再饿个三天,应该也就能撞上了。
“是到了吗?”
一阵嘈杂,一些个船纷纷转舵,看那样子,应该是在让路。
这种架势,来的应该是艘大船。
薛弼抬眼望去……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他扶着张宪的肩:
“一、二、三……张将军,可有六张帆?”
张宪沉默了一下,都是使力气的汉子,饿的滋味比起普通人来说,更容易叫他们忍受不了才对。
但大伙儿都忍了下来。
“薛先生,应该就是了。”
“好!好啊!果真不假,果真不虚!”
说着,薛弼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不断地朝着前方招手:
“停一下!停一下!”
那船本就是要在池州停顿的,虽然船上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池州停,但他收到的指令就是如此。
只是……
这船才刚一靠岸,那一群士兵便像是蚂蚁一般,竟然直接跳在船身上,就要翻越上来。
“你们是哪家的兵?”
“此乃太府寺的船,速速退去!”
“尔等……”
那人话音未落,张宪便已经站在了他的前头了。
饿死不打掳,这是岳飞交待下来的底线。
但那有个限定,朝廷的船,并不在此间范围里。
“岳家军,征了你这船。”
“岳家军?”那人喃喃喊了一遍,“不可!不可啊!”
“这上头的东西,是给……”
“是给官家准备的。”张宪接过了他的话来。
“我家元帅已经知道了,但眼下淮西战事正紧,急需要这艘船上的吃食。”
说着,又递了一纸文书过去:“当中缘由,我家元帅已经手书说明,你拿着回去交差罢,不会为难了你。”
张宪没有给他半点说话的机会,只听见有人在喊:
“将军!还有猪,还有羊!”
几千个士兵,全都变得兴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