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面色凝重,比起他们私下预计的出征时间,孙承宗今天的态度很明显是要提前进攻时间。
只不过赵文并不在意,因为阿敏正在疯狂加固永平四城城防的消息就算是一个小兵也知道。
虽说明军当前的战略目标并不是快速攻下永平四城,但是考虑到在政治上的影响和皇上的安全感。
他们又必须做出大军威压永平四城,要一口气把清军赶出去的姿态。
对于一部分朝廷上的官员来说,仗打输打赢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做出的战略安排必须让崇祯帝感觉到安全感。
两个部门做出来的战略构想已经非常逆天,得不到前线将领,尤其是孙承宗的认可了。
皇上是个不懂军事的,要是他们做出来的不切实际的战略都不能得到皇上的认可,那他们还坐在这个位子上做什么呢?
而且,明军经过了休养生息,现在已经初步恢复了实力,各军军心和士气都可用。
这样强大的力量不用来收复失地,简直是对孙承宗这样心系大明的统帅的侮辱!
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没有什么好继续犹豫的:
“各军的情况我都看了,军心和士气都可用,收复永平四城必须提上日程。”
“阿敏镶蓝旗其中一支主力目前正在滦州城,而滦州城的城防在四城之中是最差的那一座。”
“若想收复永平四城,则必须先拿下桥头堡滦州城。”
赵文觉得孙承宗的思路很清晰,既然目前这个阶段的明军的战斗力是最强的,那么没有必要把锐气用在高城厚墙之下。
如果能够先拿下滦州,那么将极大地提升明军的士气,打击清军镶蓝旗防守永平四城的信心。
“但是,若是只进攻滦州,阿敏势必不会分兵前来救援。”
“可若是分兵同时进攻呢?”
“一部从东出征,攻滦州;一部从西出发,攻遵化。”
“使阿敏首尾不能相顾,而我们再在必经之地设下伏军,既可以在野战之中击败清军,也能消耗阿敏的防守力量。”
“再怎么高厚的城墙,没有人防守,那也只是花架子罢了,更何况,为了这一次的出征,老夫特地征调了一批红衣大炮。专门用来攻城。”
“阿敏的部队所持火器的不多,而四城之上的大炮无论是射程还是火力都比不上红衣大炮。”
赵文听之后若有所思,红衣大炮的威名自己可是听说了不少,奴酋努尔哈赤就正是死在了红衣大炮的手上。
作为这个时代里在东亚出现的火力最强大的火炮,赵文正是心向神往,但是无论是徐光启给的铸炮技术还是自己搜刮到的工匠。
没有一个人拥有铸造红衣大炮的经验,那么自然,北洋军就缺乏了相关的重火力。
而在位于座首的孙承宗却把目光投向了赵文并说道:
“北洋军所拥有的火器数量在整个大明也是首屈一指,攻遵化,你有没有信心。”
赵文迎上了孙承宗的目光:
“末将定不辱命!”
北洋军和陕军将担任西线主攻遵化的任务,而东线的主攻部队,自然是京营,关宁军和宣大兵。
孙承宗上任以来,可不仅仅只是研究了要如何收复永平四城,同时配合袁可立在大清的腹地捅出一个大口子出来。
他整顿了京营,汰裁老弱,精简机构,把京营精壮能战的士兵组成一军,负责收复永平四城,而剩下的老弱,都用来负责后勤和城防。
而且他还横扫了开在京营里的所有赌坊,郭晓又因此大亏一笔。
至少在孙承宗的任期之内,京营再也不是京师附近最大的赌窝了。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朝中有不少勋贵纷纷弹劾孙承宗,崇祯帝收到了不少的折子要求罢免孙承宗。
但是这仗还没开打呢,朝中就有人要求更换主帅,这不是开玩笑呢嘛?
崇祯帝和东林党清流都坚决反对了这一类的声音,因为孙承宗也是东林党的大佬,拿到了总督大帅的职位。
东林党人自然是想要保住这一位大佬的。
对于朝堂之上的纷纷扰扰,赵文自然是略有耳闻,但是现在孙承宗都已经开始准备收复永平四城了,那么看来皇上自然是不会更换主帅了。
“东线老夫将亲自指挥,至于西线的主帅嘛,我看杨总兵还是更适合一些,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想来也是稳妥的。”
赵文看着眼前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甘肃总兵杨嘉谟,向他使了个颜色,于是杨嘉谟行了一个军礼:
“末将谢大帅栽培,一定不辱使命!”
孙承宗摸了摸胡子,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
“北洋军的火炮众多,你们要好好利用这一项优势,我调拨二十门红衣大炮给你们,既然是收复遵化,那就给我打漂亮一些。”
“诺!”
这下子,赵文算是感受到了孙承宗对于收复遵化的强烈决心。
北洋军两万人,陕军三万人,总兵力高达五万人,还是老将杨嘉谟任主帅,军中火炮众多,还有红衣大炮二十门。
就这,这怎么输啊?
飞龙骑脸都赢了。
对于捏软柿子的仗,赵文自然是心向神往。
而随后的讨论之中,大家也是确定了具体的出征时间。
二月二十号。
而北洋军和陕军的出征时间要更加提前一些,得提前五日到达遵化城下准备攻城。
根据赵文和杨嘉谟所估计,遵化城内的守军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万人。
而己方可以选择的攻城方式众多,赵文和杨嘉谟也敲定了如何进攻。
由北洋军炮军营操刀红衣大炮,轰击城墙,城内守军必然不敢轻易还击,等到把城墙轰倒塌之后,便由陕军和北洋军一个步军营一同攻入城内。
而北洋军只剩下的一个步军营和骑军营将放在遵化到喜峰口的必经之路上,一方面是为了打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堵住镶蓝旗这一部分主力往关外逃离的道路。
两人不再犹豫,迅速回到军中开始准备收复遵化的事宜。
首先是赵文的教育团开始宣传收复遵化,另一方面,赵文又加强了对伙食费的投入,尽量保证能够一天吃上一顿肉。
素的管饱,荤的能管上一顿。
这样好的生活条件真是让镇海营的士卒都想跳槽来北洋军了。
而北洋军的士兵一个个也是摩拳擦掌,等待着建立军功的机会,枯燥的军营生活对这些大部分来自京师和天津的士兵们来说实在是过于无聊。
于是全军整军出发!
赵文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跟着教育团和亲兵队,侦查队早早地就已经被撒出去收集当地的情报,为大军指明方向。
从天津到遵化的路其实并不好走,还正是开春时节,雨水不少,大军行进的速度缓慢,其实主要是因为这一片的水系众多,虽然不是什么大江大河,但是还是迟滞了大军的进程。
更别提北洋军的火炮众多,还有二十门的红衣大炮,这些可是大宝贝,攻城可就看这个了。
不过也幸好赵文有先见之明,选择了和杨嘉谟提前出发,要不然就得错过指定的日期了。
西线的状况一切良好,轻装上阵,近战肉搏能力极强的陕军已经提前抵达了遵化城下,而陕军刚到,势头正盛,一天就收复了数个军堡。
陕军横扫了遵化城向京师方向的所有军堡,而随着陕军的英勇作战,东线的部队也抵达了滦州城下。
孙承宗手上一共有着五十门红衣大炮,给了赵文二十门,自己还保留了三十门,这么强大的火力自然是要让滦州城的守军好好尝一尝。
于是第一天,滦州城就被明军凶狠的火力给吓住,丧失了不少的士气,只有督战队站在自己的后面的时候,才能没有忍住逃到城中的欲望。
滦州城的守将纳穆泰、图尔格、汤古岱等被明军凶狠的进攻吓得心惊胆战,仅仅一天,城墙上的守军就阵亡数十人,伤亡近两百人。
这样的伤亡情况可不是镶蓝旗希望看到的,于是在阿敏受到滦州的求援信之后,他也是大吃一惊。
自己加固了这么久的城墙,难道说当真挡不住明军的大炮吗?
阿敏的心情并不算好,命令大将巴都礼领兵三千赴援,同时收缩了防线,将迁安的守军撤至永平,增强永平的城防力量。
并且马上派人向身在关外沈阳的皇太极求援。
虽然阿敏和皇太极都不对付,但是比起这些矛盾,难道不是永平四城要更加的重要吗?
可是没想到皇太极却批评了阿敏求援的行为:
“明军甚至还没有打到永平城,你就如此胆怯,怯于与明军交战,胆气不足,不是做一军主帅的料子。”
阿敏这下可气得不轻。
“皇太极怎么老惦记着他那个必‘南面独坐’啊,难道永平四城不是再次进入明朝腹地的重要楔子吗,他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阿敏在屋子里来回徘徊,想发脾气但是也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最后只能无能狂怒一整天。
而因为开春的原因,巴都礼在行军的路上遭受了很大的雨,大军的组织秩序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而他们不知道的事,还有其他比起这一场大雨更加可拍的东西正在路上等待着他们。
孙承宗的进攻滦州城所用的主力正是京营和满桂的宣大军,那么袁崇焕的关宁军呢?
那一只可以在野战上击败清军满八旗的关宁军在哪里呢?
阿敏看着前线的战报,不断分析着关宁军会出现的地方,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一件事情。
“既然自己现在是处于防守方,那么是不是停止分兵,避免野战,集中于城市攻防战会更好呢?”
这么一想,阿敏马上就明白了关宁军会在哪里出现。
正是巴都礼前去救援的路上,而就当阿敏反应过来的时候,巴都礼已经开始交战。
“稳住!稳住阵型!”
巴都礼骑在马上,向着周围的清军大喊。
周围鱼贯而出的关宁军骑兵瞬间冲散了巴都礼的三千多清军,无论是人数还是心理,清军都远远处于了下风。
而和选锋营交战的清军显然被暴雨影响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组织调度。
伏击的好处在这一刻显得淋漓尽致,清军正如同那些他们曾经杀得溃败的那些脆弱的明军一般。
他们也被打的溃败了。
巴都礼打得实在是太艰难了,不断战斗,不断死亡。
作为阿敏的大将,他自然不惧怕死亡。
但是现在他能闻到一种味道,一种自己很熟悉的味道,那正是死亡的味道。
而随着身边的清兵被关宁军不断收割性命,巴都礼能感受到这一股味道越来越浓郁。
没有什么好说的,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只不过,这一次巴都礼似乎失去了自己继续赌下去的资本。
明清战场是一个巨大的赌桌,而人们以自己的性命作为筹码,要么活下去大赢特赢,要么死掉失去一切。
这场战争之中,没有折中调和的方式,只有不死不休的继续,直到一方的完全死亡。
很不幸,巴都礼的清军将领的生涯就要在此处结束了,但是巴都礼似乎还想继续挣扎一下。
他带上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亲兵,立即策马向着来时的路上狂奔而去,而对于生的渴望又成为了现在他全力策马疾驰的巨大能量。
但是很不幸,祖大寿早已经瞄准了这伙数千人清军的将领。
保不齐是一个大官呢。
很快,疾驰的巴都礼就发现了有一伙明军对他穷追不舍,脸上全是嗜血的笑容,似乎要把他碾碎了吞进肚子里。
巴都礼甚至不敢回头看,他只能低下头不断往前,希望能遇上前来接应的清军,但是很遗憾,哪怕明军的笑脸出现在了疾驰的巴都礼旁边的时候,他的前方也没有任何一个清军前来策应支援。
而那个笑着的明军骑兵举刀砍向了这个已经被吓得战战兢兢的清军将领,一道刀光划过,巴都礼的人头便掉落下来。
于是,三千支援滦州城的援军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