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衣柜里,就连衣柜外的整个房间,此时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弱小无助的朱雄英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得快崩溃了!
借着毛骧手中火折子的光亮,朱雄英低头看了看衣柜下方,终于看清,在柜子底板中间有一个口子。
这口子约莫一人半大小,方方正正的,之前被一块木板盖得严丝合缝,毛骧推开后,那木板便自动翻转了九十度,此时除了已翻上来的毛骧、蓝承外,木板下方还站着一名女子。
正是他所熟悉的东宫侍女,月缠!
“可以低声些说话,殿下,您没被吓出个好歹吧?”
毛骧先帮着月缠上来,将密道入口重新关上,等确认衣柜外无人后,这才用悄悄话的音量凑到朱雄英旁边开口。
朱雄英小脸苍白,摇了摇头。
“没,没有……是有些被吓着了,但还好。”
随即,好不容易见到大人的他,便同样压低声音,有些急切地问起了当下的情况:
“外头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出去看过,院里吃饭的人都昏迷了,但还有气,是又有人要对我动手了吗?”
“你们先前不是去正厅同御医们吃饭了吗,又是如何突然从这里冒出来的?”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属实有点多。
蓝承见毛骧被噎住,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看不下去地将朱雄英一把抱了起来。
“殿下,皇庄里的所有人都中了蒙汗药,不过这药是我们下的,他们并无大碍,再过一两刻钟便会醒来。”
“我们担心你安危,从正厅通过密道过来保护你。”
“再多的,就等事后再说,这会儿咱们还是先不要讲话了,免得打草惊蛇。”
朱雄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果真十分懂事地不再追问。
见状,毛骧长长舒了口气——
对付犯人,他手段多得是,但要如何对付陛下当眼珠子般宠爱的皇长孙殿下,他一点经验都没有。
幸好有蓝承在啊!
此刻,一直在旁安静听着的月缠忽然鼻尖耸动,抬手示意所有人噤声。
同时她手指了指柜门外头,满脸紧张中还带了些疑惑。
蓝承和毛骧立即意识到了问题。
月缠先前无意中提过,她身为西域女子,能以这种身份随陈千叶学医,是有其特殊之处的。
她的嗅觉极其灵敏,一堆药粉中混了些什么药材,一闻便知。
而如今,月缠必定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发觉了外头有人!
蓝承自己闭紧嘴的同时,也死死捂住了怀中朱雄英的嘴巴,生怕他年幼胆怯,像刚才那样无意识惊呼出声。
不过,蓝承看了看身侧的毛骧,心中也是惊疑不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已经发现了不对。
除开史书上写了的未来走向,很多事情,书上并未记载。
比如,武功。
不论是仪鸾司这类朝堂鹰犬,还是传闻中那些江湖人士,他们都确实是身怀武功的,虽然没有厉害到离谱,但类似轻功般飞檐走壁都能做到。
毛骧作为仪鸾司的老大,朱元璋的心腹,武力值自是不必多说。
可显然,连他都没发觉外头有人,而是靠月缠惊人的嗅觉识别出来……
外面的那个刺客,本事不低啊!
毛骧神色也愈发凝重,右手悄然摸到了腰间柴刀的刀柄,随时准备应对出手。
衣柜很大,容纳他们三个大人一个幼童,四人活动手脚都仍是绰绰有余。
但没人动弹。
蓝承知道,除开朱雄英外,自己就是在场最废的一个了。
月缠力气虽然不怎么大,但她会用药,手段多,即使不敌对方也能撒药跑路。
因此,蓝承果断将怀中的朱雄英递给了月缠,用眼神示意她,见势不对就带着孩子跑。
毕竟如果自己和毛骧出去打架,能不能活下来,机会是五五开。
可要是朱雄英受伤甚至丧命,那非但他们三个要陪葬,恐怕连带着九族都要血流一地!
孰轻孰重,蓝承心里门清。
他觉得其他人应该也跟自己一样拎的清,但他万万没想到,月缠犹豫片刻后,竟然又将朱雄英放下,并不准备继续抱着皇孙离开。
蓝承:???
他满脑袋都是问号。
什么情况,月缠平时都很稳重的,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见状,毛骧和朱雄英也瞪大眼睛看向月缠。
众人脸上俱是惊诧。
月缠却像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一般,深呼吸几下,而后……
而后居然伸出手,径直推开衣柜的木门,走了出去!
“你疯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蓝承下意识扯住月缠衣角想阻止她,但旁边的毛骧反应却不同。
他默默抽出腰间挂着的柴刀,护崽一样,将朱雄英死死护在身后,同时眼神冷厉地盯着月缠的背影。
气氛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在三人或震惊或敌视的目光中,月缠缓缓走出衣柜,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高声开口。
“我已经闻出你的味道了。”
“小师弟,出来吧,难道你不准备认我了吗?”
房内安静了良久。
就在蓝承几乎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之时,他看到一个人影从房梁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五六米高的房梁,此人双足触地时,却竟然连一点闷响都没有。
好俊的功夫!
此人身材高瘦,一身青衣,头戴斗笠,乌黑面纱从斗笠四周垂下,看不清面容。
月缠盯着他,冷声道:
“我的确未曾想过,要刺杀小殿下的人,竟会是你。”
“师傅传授我们师门中所有人前都曾教导过,这些医术和毒术只能自保或是悬壶济世,若害了人,他会亲自清理门户。”
“张回舟,不打算说个清楚吗?”
“若你仍不开口,我这当师姐的,便要替师傅他老人家动手了!”
青衣人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若他真出自陈千叶门下,那自然也是用毒高手,想到这个,在场所有人尽皆保持着跟之前一样的姿势,不敢乱动。
蓝承感觉自己脚都快站麻了。
不知过了多久,青衣人长叹一声,伸手摘下了自己头上斗笠和面纱。
月缠难得冷峻的表情,在看清他面容后瞬间僵住。
青衣人语气无奈:
“师姐,你还不明白吗?我若不杀人,被杀的便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