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的口气有些狂妄。
但毛克阳却很喜欢林真这种姿态,觉得这是一种智珠在握的表现。
“好,我这就跟朝廷禀报,这次收上来的夏税,我会存放到你们钱庄里。”
“毛县尊,这可不是存放,而是建城所需的物资哦!”
“哈哈哈,有理有理。”毛克阳没反驳林真的说法,反正这批夏粮不管怎样的,最后必然会被林真给吞掉。
“贤侄,最近我整理了些我们县里书生的资料,我去拿来让你看看,贤侄稍坐……。”
这一坐,就是一刻多钟,而林真也正觉得有些无聊时,门帘被拉开了。
但进来的不是毛克阳,而是毛克阳的大女儿毛念茹与二女儿毛念珠。
她们一人提着茶壶,一人端了一碟小菜,蹑手蹑脚的走到林真身边。
“林公子,家父说……说你茶杯空了,让我给你……上茶。”
毛念茹脸色有些红晕,说话时目光有些躲闪,而毛念珠却是没说话,只是神色似乎有些惶惶。
不用问都能猜到,两位毛姑娘此时过来,必是得了毛克阳的叮嘱。
林真为了不落毛克阳的面子,站起来邀请两位毛姑娘落座,借口说说话。
三人闲坐着,偶尔谈上两句闲话,以此来打破空气中的沉闷。
“啊,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
“两位姑娘很少出去玩啊。”
“嗯,家管甚严,公子征战,必定辛苦吧?”
“哦,还好……。”
“公子,林姑娘掌管钱庄,是否吃力?”
“她啊……,还好,当做锻炼。”
来来去去的几句话,让得气氛有些尴尬,毛家姐妹对林真的这次接触,体验都很不好!
直到毛克阳过来,姐妹两人才匆匆的走了。
“唉,林公子虽好,却不是良人!”
“姐姐,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啊?”
“是啊,若这样,我还不如选他麾下那个林净之,不但勇猛,还让人……”
听到姐姐这么一说,毛念珠心底下猛的觉得一阵空落落的,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般,很难受。
而县衙里,毛克阳也是心底微叹着,将一本名册交到林真手中。
“林贤侄,这下面有县里对各个书生的评价,贤侄若觉得里面有可用之人,便招来试用。”
“好,我看看。”
林真打开名册,粗粗看了两眼。
册里记载的有三十来人,大多是些历年来的秀才公。
这些人里,有的是出身大户,生活还过得去,林真觉得这种的不必去打扰,若有意自然会来投。
倒是那些贫困人家、无根底的读书人,可以试着招揽过来。
而招揽的方式,并不是派人前去做说客。
县城偏西北向三十里,康水坝村。
这本来是个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大村庄,但两年前,上游河坝决堤,流经村子的康水一夜暴涨,淹死不少村民,还将村民的田地给摧毁得颗粒无收。
即便如今过去了两年,田地的肥力依旧没得到恢复,种出来的稻子亩产比灾前要少了一半。
此时,王运琦正带着他七岁的女儿在自家田里劳作,将那些抢禾苗营养的杂草给消理掉。
毒辣的日头下,他女儿小小的身板弯得像个小虾米一样,黝黑的小脸也被晒得如将熄灭的火碳般。
王运琦一阵心酸,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轻轻将其抱了起来。
“丫头,爹爹背你回去歇会儿吧。”
小女孩脏兮兮的小手搂住父亲的脖子,甩着头:“我还想干活,爹爹。”
“丫头,听话。”王运琦心疼得不行,抱着女儿一步步上了田埂。
那场大水,让得他失去了很多亲人,如今就剩下女儿陪在他身边了,他怎能让女儿如此辛苦?
可是,若不辛苦点,又怎能得来庄稼的丰收?
王运琦心里难受着,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水盈眶。
“爹爹,你怎么了?”
“没,没事,爹爹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是想到爷奶和娘他们吗?”小女孩察觉到了父亲内心的悲伤,用小臂轻轻擦拭父亲的眼角:“爹爹,别伤心,我会一直陪着爹爹的。”
“乖!”
王运琦闻言笑了,笑的很温暖,但是眼睛里,又开始溢出了泪水。
他是个穷小子,读过十年书,如今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读的十年书似乎并没什么鸟用!
那书上的知识,并不能为家人、为女儿提供好的生活条件。
“丫头,你还记得吗,你有次不小心把弟弟摔了,爹当时狠狠的打了你一顿,差点把你给打死了……”
“爹爹,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发大水时,爹爹拼命的把我举过了头顶……”
父女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也许是王运琦的思绪陷得太深,待到衣领被抱在怀里的女儿扯了扯,才回过神。
“爹爹,有人叫你。”
女儿没说谎,一名穿着劲装的汉子沿着田埂,快步跑了过来。
“这位兄弟,你知道王武住哪吗?”
“知道。”
王运琦点了点头,正想要给汉子带路时,汉子却是把一封信递给了他。
“帮我交给他。”
说完,汉子转身就离开了。
王运琦拿着信封看了眼,只见信封上除了邀约函几个字外,再无别的字。
他忍住心底的疑惑,去了王武家中,将信交给了王武。
而王武当着他的面抽出信来看了眼,又摇着头把信给扔了。
“长宁银票局邀我去共事,我还打算参加科举呢,不去!”
……
而在县城的包子铺,李卓业从蒸笼拿出两个肉包子,走到门口,将包子放到了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咽着口水抓紧了包子,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钱来,看着李卓业。
李卓业伸手去接,小姑娘却紧紧的抓住铜钱没放手,一副不舍又不想给的样子。
“罢了,这包子算是我请你的。”
眼前这小姑娘,李卓业是认识的,知道她是前知县的女儿,自从父亲死后,小姑娘一家四口被赶出了县衙内宅,如今更是凄凉得沦落到了要上街乞讨的地步。
小姑娘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又把铜钱收回了怀里。
就在这时,李卓业的妻子拿着一封信过来。
“相公,有人给你送来了书信,我见信封奇怪,便打开看了,原来是长宁银票局要招揽英才,邀相公去共事。”
“哦?”李卓业接过那封信,抽出信纸仔细的看着:“长宁银票局居然要招人了,而且是要能认字的......”
“相公若想去便去,包子铺我一个人也能看管得来的。”
“可若这样,娘子会辛苦不少啊。”
李卓业皱眉犹豫着,又看了一番书信内容,这才踱着步子将书信装好,点了点头。
“既然是长宁银票局,那我明日去看看,看看招我去是要做些什么样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