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之有预感,预感蓝金棋八成是叛变了。
不然这么点距离,就算是爬,也早该爬过来了。
“兄弟们,向西面辙,辙入山岭!”
林净之喝令着身边的人马让大家突围之时,东面的明军突然出现了些许骚动,生出些许嘈杂纷乱。
在这细微的变化中,还能听到阵阵喊杀声从那边传来。
显然,明军受到了不明势力的袭击。
“援军来了,兄弟们,转向东,杀啊。”
林净之振作精神,一声大吼,率领着残存不到五百的兵卒改变方向,朝东面拼尽全力冲杀过去。
这次前来会昌的明军先锋,兵力已达三千多,堵在南面的明军最多,次之是北面,东面最为薄弱。
这是因为,东面是锦江河,锦江河又连通羊角水,如果没有船只,很难过河,所以初时林净之没打算从东面突围。
但援军若是从江河上过来,那所带的兵马应当不多。
而且,说实在的,林净之也不知来的是不是援军,只能搏一搏。
毕竟,西遁的话,恐怕明军依然会追逐,最终能不能逃出生天还很难说。
听到有援军到来,长宁军士兵也是受到了鼓舞,精神大振,麻木的攥紧了手中的武器,如一头不知疲倦的磨驴,向堵在面前的明军发起殊死冲击。
刀枪捅入身体的声音,早已被他们听腻,是以无所畏惧。
或许是长宁军这股视死如归的气势过于悍勇,使得明军难以抵挡,被逼得渐渐后退。
只是,长宁军终究是在撤退,两翼与后方在撤退中不时有人被明军缠住,然后掉队,被明军刺穿身体,砍于刀下。
就在此刻,一阵密集的炮声,突然响彻天际,震耳欲聋,如晴天霹雳。
“轰隆隆......”
在炮声过后,林净之感觉到围在面前的明军突然间变少了很多,是以憋出了最后的力气。
“兄弟们,生死,就在此刻,杀……”
林净之大喊着从敌人手里夺过一把砍刀,丢掉长枪,奋力朝明军劈砍着。
终于,前方的明军在他们的疯狂冲杀之下,露出了稀疏的隙缝,然后视线也变得开朗起来。
只见,不远的前方,明军不顾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同袍,恐慌四散开来。
再远一点,可见一排排小船横陈河岸边,岸上,杵着七门虎蹲炮,炮手正在清理炮膛,船上兵卒弯弓搭箭。
“林大哥,撤……”
林净之听出来了,那是未婚妻的声音……
在这把声音的鼓励下,他终于是带着残兵,艰难的冲上了船。
“都说将门虎女,果然不假……”
说完这句话,林净之便因力竭昏了过去。
这两天中,他领兵北上只歇过半晚,随后便一直被明军追逐,然后又于今日与明军厮杀了几个时辰。
连着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开,他便是支撑不住了,累倒在了船板上。
轻舟划过江面,潺潺流水哗啦啦的响。
林净之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他在睡眠时心一直吊着,便强撑着疲倦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
船篷外,天色已暗,他也依然还在船上。
一旁,蓝玉舒在默默的啃着干粮,细嚼慢咽着,像是要控制着不发出声音。
林净之揉了揉脑袋,轻喊道:“舒妹。”
蓝玉舒扭过头,先是露出一丝喜色,然后又很快恢复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喜悲。
两人本是未婚夫妻,郎情妾意,但在林净之提议说想将李桃带回家中时,蓝玉舒闹了别扭。
虽说后来林净之让步,但蓝玉舒似乎心中还有气。
“舒妹,会昌城呢?”
“送给明军了。”
送,表达出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
林净之听闻会昌城陷落明军手中,整颗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会昌县的位置,于长宁军来说很重要。
如果会昌被明军控制,那羊角堡乃至长宁县都会暴露在了明军的攻击范围之下。
虽然有着羊角堡的阻挡,仍旧不足以保证长宁县不被攻掠。
“会昌城不是还有两千人马吗?”
实际上,林净之是想问蓝金棋是不是降了明军,又怕猜错,会惹恼蓝玉舒。
蓝玉舒似乎听出了话中之意,轻哼一声,道:“前天羊角堡有明军杀到堡外,我大堂兄收到消息后就领了一千二百人回羊角堡,我又带了三百人出来……”
至于剩下的五百人,不知会如何抉择,反正蓝玉舒当时要他们出城援救林净之时,他们那五百名会昌千户所老兵犹豫不决。
听到羊角堡也出现了明军的踪迹,林净之脸色大变,急得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羊角堡,那里有路直通福建武平县。
如果明军突然越过会昌县城出现在后方的羊角堡,那进犯羊角堡的明军便是从福建武平过来的,或者就是武平千户所的人马。
这么说来,福建的明军也出兵了?
“快靠岸,我要去长宁……!”
林净之大叫道,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长宁县与福建接攘,如果福建明军要杀入长宁县,可经邱留东乡里那条险径到达长宁县大墩堡,南面还有一条路,经粤赣闽交界处可到长宁县小雪山。
而长宁县是长宁军的大本营,他需得赶回长宁县告知军情,让大家做好防备。
规模宏大的福建抚衙里。
刚从台湾归来的游击将军黄斌卿拜见了巡抚沈犹龙,得知上官应江西之邀,已派出一千兵马前去江西作战后,便提议兵发小雪山。
不过,福建巡抚沈犹龙对此提议并不赞同。
“若从武平南下转攻小雪山,便会惊动程乡贼寇,甚至使得程乡贼反攻武平,将战事蔓延至我闽地。”
帮人可以,但不能让自己受到损伤。
伤到百姓是小事,影响政绩便不好了。
黄斌卿心想,若是将盘踞在长宁的贼寇剿灭,也是大功啊。
但沈犹龙也查知了长宁贼声势磅礴,想平定需得耗费多时,而他如今只想安安稳稳的。
前几日,家乡来报说母亲病重,他觉得自己恐怕很快便得丁忧了,若是在这之前没能把战事处理好,会给后任留下烂摊子,会影响他的起复。
也正是这时,江西巡抚再传信报。
“据闻,长宁贼首乃密密教副教主,欲犯建昌王城……”
王城,可说是朝廷的脸面,若是被攻破,朝廷必然震怒。
“黄将军,你领五千兵马,前去建昌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