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街方向丁府火光冲天,嘶喊之声连响彻整个肇庆府,惊动了无数住在端州郡里文武百官。
与此同时,肇庆府四门纷纷点燃烽火。
再也不能伪装太平盛世的肇庆府人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似乎是以为清军来了,有大胆的甚至打开大门,收拾家私。
整个肇庆府端州城内,好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加派一千人。”朱由榔站在朝天门上俯瞰整个肇庆府,说道:“阻拦在各街各巷子,安抚百姓,不可杀人。”
“是。”
朱由榔站在朝天门城门之上,额头上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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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榔正在焦灼的时候,距离肇庆不足三十里地的肇庆府附郭的高要县内,陈邦传正拿着两封檄文反复观看。
这只是两份通知书。
一份痛斥内阁首辅丁魁楚玩弄权术,裹挟两广,拥兵自重……最为骇人听闻的要数软禁朱由榔,谋害朱由楥。
另一份则通知他桂监国已经发动政变,丁贼已被枭首,城上烽火并不是清兵,而是清君侧。
陈邦传有点难受,因为这个丁贼是他亲家……
作为同样因为朱亨嘉事件起家的陈邦传和丁魁楚的关系不可以说是很好,只能说狼狈为奸了,一文一武把持朝政。
陈邦传收到信的第一反应是这倒底是谁谋划的,虽然两封檄文已经指名道姓说了,这是桂监国一手操作的政变,但是陈邦传依然不相信。
林时望?他有这个胆子吗?挟天子之令?
瞿式耜,他也不可能……
陈邦传在富丽堂皇的房间里踱步,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派兵出击。
如果真的是桂王谋划呢?那岂不是违抗命令,因为第二封檄文上写的清清白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烽火是清君侧,谁也别管,明天开会自然会说清楚。
如果不是呢,那岂不是上了清军的当?
陈邦传焦急的满头大汗,上当了倒无所谓,他拔营而走便是,都是拿钱办事,谁会跟清军拼命啊……
但是如果真的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这完全是那位性格软弱的桂王所谋划,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第一封檄文里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丁魁楚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那自己呢?作为丁魁楚的爪牙,里面的东西,包括软禁桂王,他是真的干过啊……
虽然第二封檄文里说明白了,只治丁魁楚的罪,其他人一律赦免,但带着兔死狐悲的感情,陈邦传急的满头大汗。
但是陈邦传竟然始终没有一丝如朱由榔等人构想过的那样,直接进攻肇庆府——
清君清君侧。
毕竟他知道御营不过只有万人,而他却率领整个广东的主力部队。
倒不是他忠心耿耿,而是实在是太胆小了,也无野心。
你拿下朱由榔又如何?你能杀了他吗?杀不了,他是皇帝,顶多控制,你一个小小的广东兵备道,你能控制得了广西和湖南的军队吗?正好叫他们找到理由来进攻。
再说了,佟养甲、李成栋率领的军队才刚刚拿下赣州,如果不是重重南岭阻隔,他早就过来了。
陈邦传聚集自己幕僚,开始讨论此事,但一封快信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信的人是苏聘。
信中说道:他距离肇庆城最近,看到肇庆城内烽火,便立刻想到是肇庆城内唯一的军队御营造反。
他立刻准备和御营谈判,需要支援攻城。
陈邦传看着这封信,愣了一会儿,马上喜上梢头。
苏聘是丁魁楚的心腹爱将,没收到殿下给的两封檄文,距离肇庆城最近的他,当然知道不是清军,认为是御营造反,甚至不知道是殿下要杀丁魁楚。
殿下既没有通知他投降,也没有收回兵权。
“殿下也要杀他。”陈邦传笑道:“却也给了我机会,传令下去,召集兵马,取苏聘项上人头……不,先快马对苏聘说,我们马上就来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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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三刻。
朱由榔平静地望着肇庆城内的烽火和嘈杂之声,随着他的传令,镇抚肇庆城内各个巷道,肇庆城内开始慢慢偃旗息鼓,连丁家的杀伐之声也小许多。
自从穿越到现在,朱由榔一下眼睛都没有闭过,但也感觉不到疲倦,他的精神一直处于全面紧绷状态。
朱由榔终于在城门下看到林时望的抄家小分队。
林时望带着被五花大绑的丁魁楚上了城楼。
林时望身上点点血迹,拱手说道:“殿下,丁魁楚已带到。如殿下和张学士所料,此人已提前派人将家财运往岑溪,领队之人便是苏聘的岳父,他贿赂臣饶他妻儿一命,给出的加钱都是这个数。”
林时望抬手比了个八。
朱由榔看着半死不活的丁魁楚,他被堵住了嘴巴,看到朱由榔的瞬间泪流满面,不停的用脑袋磕地板,额头磕的血肉模糊。
“殿下,请看这个。”林时望掩饰不住得意笑容,落井下石般地恭敬呈上一封墨迹未干的信。
朱由榔随手接过,迅速看了一眼,笑了一下,说道:“打扰丁首辅高就了。”
丁魁楚彻底绝望了,那是正是他给袁彭年所写的信。
“杀了吧。”朱由榔随口说道。
说实在的,作为昨天才穿越过来的一个普通人,朱由榔心里是有点发憷的,但是如今站在朝天门上,他忽然感觉到某种强大的如同车轮一样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上碾过。
是历史。
今天晚上的一切会载入历史,不管是成是败。
“砍头见血,污了殿下的眼睛。”林时望贴心的对手下说道:“勒死吧。”
士兵随手捞出一张弓,套到丁魁楚的脖子上,这满脸是血的老头脸涨成紫色,眼球突出,不到两分钟就毙了命。
而朱由榔强迫自己看完了丁魁楚的行刑过程。
以后还会见很多,他如是在心里说道。
“报——”还没等到朱由榔强忍恶心,一个传令士兵便冲了过来,道:“贼将苏聘南薰门叫阵!”
林时望一听登时怒了,带着一身血气说道:“臣愿清兵镇压。”
“我说过,要不费一兵一卒。”朱由榔转过头去,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别山去,稳住他,等陈邦传,他会来的。”
“是。”张同敞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