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徐州之行,一来一回十余天,这东京城已是有了一丝春的气息。
今日,已是从徐州返回的第三天。
无风,阳光和煦。
大好春光,符昭愿却是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姿势诡异。
屁股下坐着一个厚厚的垫子,两腿绷直,极尽的向外撇出,像是一个蹩脚的一字马。
“哧哧哧……”
一旁的符田,不时的扭头看向他,双脸憋得通红,脸颊也鼓鼓的。紧闭的双嘴,不是漏出一些气息。
“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哈哈哈……”
终是不敢过于放肆,大笑了几声后,符田也止住了声音。
听到这刺耳的笑声,符昭愿还是微微有些不爽的,但是随即感到大腿根内侧一阵阵的暖意,那点不爽直接烟消云散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已经不值一提了。
“随他去吧,自己爽才最重要。”
仿佛,这一刻就是人生至美。
“哈哈,符衙内,你这是练得什么功?”
“谁啊,扰人春梦?”
迷迷糊糊的符昭愿,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只是觉得很是熟悉,所以开口也不是很客气。
“年纪轻轻的,享福享得都造孽!”
“啊?是魏相公啊,小侄失礼了。”
符昭愿终于听出来者何人,赶忙站了起来。
倒也不是尊敬、害怕什么的,只是刚才的姿势过于羞耻了。符田面前可以脸皮厚,当着朝廷宰执,却是过于不合礼数了。
来人正是魏仁浦,已是中枢政务实质上的一把手了。权倾朝野,宰执天下,堪称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时,中枢三位相公,范质先是颜面扫地,后又不见信于魏王,所以首相之位只剩下一个名头了。
那场未遂的政变中,王溥转进很快,目前处于观察阶段,负责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政务。
而实质上的决策者,就是符昭愿眼前之人——魏仁浦。
此时,满朝文武也看出了那场巨变背后的端倪,由是,威势更隆。
“符衙内……”
“魏叔,折煞小侄了,喊我二郎就行了。”
魏仁浦刚一开口,就被符昭愿打断了。
“二郎,刚才为何姿势如此怪异?少年人,还是要注意行止啊。”
“您是有所不知啊,我刚去了一趟徐州,来回十多天都在骑马,所以这大腿……”
说道这里,符昭愿一脸的苦笑,不过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哈哈哈,皮娇肉嫩的,多骑骑马就好了。”
魏仁浦早年,也是战场上见过真章的人。随即,他又问道。
“你去徐州干什么?”
“这不给我挂了个御前检校嘛,我寻思自己也不能白拿俸禄,就像给自己找点活干。想来想去,我就先去了军器监……”
这一趟经历被符昭愿说出了花,话里话外,都透着这一行对大周和天下的巨大影响。
按他描述,重要程度堪比老子西出函谷关。
一通话,把符昭愿说的口干舌燥。
谁知,等来的却不是夸奖。
“这天下又要起刀兵了。”
“这天下又何时不起刀兵了。”
“看来,昭愿决心已下。”
“早日统一,河清海晏。”
“那就助昭愿早日梦想成真了。”
“不,应该是祝你我二人早日梦想成真。”
“哈哈哈……”
待到魏仁浦笑完,符昭愿收整神色,正式道。
“不知魏相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这不马上要开科举了吗,想要有所增益,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抡才大典啊,这可是为国选贤的大事,刚才浪费魏相太多时间了。我父应该还在书房,我现在就带魏相过去。”
现世版公考,符昭愿可不敢耽搁。
“我不是来找魏王,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
“知道昭愿素有大才,处事别具一格,特来讨教。”
“哪里哪里,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而已。魏相,咱们去客厅详叙吧。”
当朝宰执的夸赞,他还是极为受用的。
…………
“昭愿,你认为科举制度怎么样?”
“开历史之先河,不亚于孔圣开私学之端。”
略一沉吟,符昭愿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在古代读书人的心中,孔圣至高,其他都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事实上,不论后世孔圣门徒的表现如何,孔圣开私学之端,称得上至高无上。
他打破了学问传播的壁垒,第一次让只流传与贵族间的学问,走向平民百姓。
试问,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人,又该如何打破阶级的壁垒?
只能生生世世做牛马了。
当然,他的这一行为也是符合历史潮流的,当时国与国之间兼并严重,大量亡国的士人、大夫、诸侯,也在一定程度上带来了知识的扩散。
而这些学到知识的人,自是不会甘心再当牛马了。
而与之历史功绩相当的,就是秦朝的军功授爵,它是血统贵族的掘墓人。
二者,一儒家,一法家。
虽然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服务于统治者,维护统治。但是,在客观上形成了阶级的流通,给中国注入了上进的主基调。
无论是文,还是武。
而科举制,就是在私学基础上,前进的又一大步。
它是文官制度的根基。
而古今中外的历史实践证明,文官制度是最优秀的基本制度。
“那你怎么看待唐末科举的乱象?”
“国家烂到一定程度,单独去考虑一个制度是没有意义的。”
“也是,根基都坏了。”
王朝兴衰,能列举出的原因有很多,但是谁又能真的找出真正的原因呢?
或者,也可以说所有的原因,都是真正的原因。一个国家,只有方方面面都烂到了骨子里,它才会灭亡的。
“说远了,说远了,咱们还是说回科举吧。”
魏仁浦将话题拉了回来。
“魏相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收到了很多学子的行卷,不少还是我门生故吏代为投递的。”
“行卷?”
“就是把平日写好的文章,递到我这,以求试前得中进士。”
“还能这么玩?”
话一出口,符昭愿就看到了魏仁浦疑惑的眼神,这难道是常识?他赶紧翻了翻之前的记忆,好吧,还真是常识。
“那你不看不就行了吗?”
“那我一人也看不完这么多的试卷啊。”
“什么意思?”
“参加贡举的学子很多,他们的试卷我一个人看不完。再说,朝廷也不许一人决定中举士子的名单的。”
“还是不太明白。”
“判卷子的人能看到文章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