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衙门
胡锋来到县衙,因为之前来过的,他对县衙的路也算熟悉。
县衙前有照壁一道,照壁之后为牌坊,上有匾额,题“忠廉坊”三字。
牌坊里为大门,这大门呈“八”字形,墙上贴着告示、榜文、科举录取结果等。
走入其中,胡锋看见了医学、阴阳学、急递铺等单位。
正北方向最高的建筑是谯楼,谯楼是用来报时、瞭望和守卫的。
在谯楼之后,是仪门。
在仪门左边,有土地祠、衙神庙和寅宾馆等建筑。
仪门中间的是正门,此时紧闭着。
胡锋从两侧的角门穿入,来到了衙门中最大的一进院落。
院子里竖着一亭子,亭子中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南面勒出三个大字“公生明”,阴面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字。
在这块石碑下面,有一甬道,胡锋从甬道向北,便来到了县衙的核心建筑——大堂。
大堂是知县审案、办公之所。
但此时,知县并不在大堂里,胡锋给门子塞了点银子,询问到知县正在二堂里休息。
便请其代为通报一声。
没多时,门子出来回话:
“大人请您进去!”
胡锋深吸了一口气。
他即将见到顺安县的统治者。
虽然说,这位县太爷的学历和他一样,也只是个举人。
但是,人家是有实权在手的。
这顺安县一亩三分地上,县太爷拥有生杀大权。
有句话叫“灭门的知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且胡锋来到这里,也是为了争取到这位县太爷的支持。
胡锋身为县学的教谕,他要想有所成就,就必须要得到县太爷的支持。
有求于人,心里当然有压力。
胡锋才刚跟着门子踏进二堂,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这位便是胡教谕吧?”
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穿着官服的瘦削汉子迎了上来。
胡锋暗想,此人应该就是顺安知县田斌。
在来之前,胡锋曾经打听过这位知县。
此人素有贪名,当地的很多苛捐杂税,都是出于此人之手。
心中念头一起,便连忙行礼。
而在胡锋想着这位知县之时,对方也在细细打量胡锋。
其实,这位知县也在考虑今后该如何与胡锋相处。
因为在他看来,胡锋是举人,而且还如此年青。
这么年青就考上了举人,虽然不知他为何不继续考进士。
但是想必此人应该是恃才傲物之辈。
毕竟年轻气盛嘛!
这样的人来到顺安县,对于这位田知县来说,可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他很担心胡锋会多管闲事,给他找麻烦!
所以,他甚至想过找人教训胡锋一顿,磨磨胡锋的性格。
免得胡锋不知道天高地厚!
但现在,他看见胡锋如此恭敬的态度,心中的担心放下了几分。
脸上的笑容也更甚了:
“教谕初来乍到,可有什么困难?
若有困难,尽管说出来,只要本官能帮得上的,一定鼎力相助。”
胡锋恭恭敬敬的道:
“下官年纪小,阅历浅。
又是第一次当教谕,需要老大人指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但大人乃一县之尊,所忧之事甚多。
下官所遇到的这点子麻烦,和大人所需操心的事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下官想着,还是自己先咬着牙干,若实在是能力不够,再来求大人开恩,指点一二。”
知县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好话谁不喜欢听?
知县心中暗道:“这个年轻人年龄虽小,但是看起来是个懂事的。”
而就在知县招呼人上茶之时,胡锋却掏出来一袋子银子。
在来之前,胡锋就打听过了这位田知县的性格,此人是个俗人。
他的爱好很简单,无外乎头上的官帽子、白花花的银子、漂亮的女子。
胡锋没那个本事给他官帽子,也没那个闲心去给他找漂亮的女子,所以就直接了当的给他送来了白花花的银子。
田知县一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道:
“胡教谕这是何意啊?”
胡锋脸上露出一副局促不安的表情,道:
“顺安乃偏僻之地,土地贫瘠。
但在大人的治理下,年年的税粮却都足额缴纳。
大人为朝廷做出的贡献,下官深感敬佩。
下官惟愿大人这般能人,能长久替朝廷治理地方,使我大明千秋万代。
但又担心大人过于操劳,累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所以——”
胡锋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田知县看见胡锋这样子,心中彻底放下来了。
胡锋的这番表现,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顺从和听话。
他喜欢胡锋这样的下属。
因为好管!
——
从县衙出来。
胡锋脸上的谄媚瞬间荡然无存。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想着雷勇给他传授的技巧。
“面对合适的人,说合适的话,做合适的事。”
田知县这种人,在胡锋看来,就是个庸人。
四十岁才考上举人,一辈子几乎都耗在了科举之上。
选上地方官后,也不想着做事,只想着捞钱。
学了几十年的礼义廉耻,全喂狗了。
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比他能干、比他正直、比他性格坚韧的能人。
所以,面对这样的人,把自己表现得窝囊一点是最好的。
“原来,杨涛的背后是县衙典史。”
胡锋搞清楚了杨涛的背景,是县衙一位皂隶给胡锋说的。
“只要不是姓田的给他撑腰就好说。”
胡锋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事。
从县衙往县学而来。
他路过一条路,路两旁是连绵的田地。
当胡锋目光从田地扫过之时,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
有些眼熟。
再仔细一看,田里一个青年的样子,好像是今天县学里一位青年。
此时,这青年正在用薅刀挖地。
这让胡锋一愣。
他连忙走进田里,朝那青年走去。
走近一看,确实是今天在县学里看到的生员。
而那青年,抬头看到胡锋之时,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
“先生!您……”
胡锋皱着眉头,道:
“你是不是不愿意读书,只喜欢种地?”
胡锋还以为这青年和他一样,都不喜欢学劳什子的圣贤书。
当初他也是,只想着养鸡。
但青年闻言,却脸色一白,连忙道:
“先生开恩!
学生实在是迫于无奈,才会逃学的。
求先生再给个机会!”
“这……”胡锋念头一转,方明白面前的青年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道:
“你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只是你为什么不在县学里攻读圣贤书,却来这里种地?”
青年闻言,道:
“先生!实在是学生不种地的话,根本活不下去了。”
“何出此言?朝廷的廪米每年十二石,还有其他各种收入?
你怎么会活不下去?
难道你不是廪生?
就算不是廪生,其他的收入也能供你生活无忧的啊!”
“学生是廪生!”青年连忙道,他看见胡锋不解的目光,又解释道:
“学生虽然是廪生,但是已经许久没拿到廪膳米了。”
“为什么?衙门没钱?”
“因为……因为去年学生没有给杨训导束脩。
但是先生,学生并非不愿意给,实在是当初家中老母生病,钱都用来买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