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男人都会犯的错
戌初。
胭脂坊。
这里是北平的不夜城,彩楼上的灯火与月光交相呼应,不绝于耳的胡琴声伴随着映在纸窗台台的袅袅舞影,格外撩拨心弦。
“借过,借过。”
许平安艰难的从揽客的倌人身边挤过去,沾衣的苏合香让他头脑有些昏沉。
坦白的说,这里的姑娘确实媚的很,身上披着的又是薄纱,肌肤贴近水一般的润滑,可今天不行,今天许平安有事……
穿过长长的胭脂巷,许平安绕到后面的矮楼。
这些矮楼被胭脂巷与教坊司本司胡同夹在中间,两侧的路面设有沟渠连接水道便于冲刷路面,因为前日小雨所以此处现在不仅泥泞还散发着恶臭的异味。
许平安来到矮楼前不紧不慢的敲了三下,一个黑瘦的汉子探出头来左右望了一眼,见只有许平安一人便笑呵呵说道:“原来是许家大郎,这是来上门要人的?”
“黑皮,带我去见你们东家。”
许平安道。
黑皮嬉皮笑脸的伸手,许平安丢去半两银子,黑皮接过然后引着许平安进了矮楼。
矮楼并不是外面看的那么简单,一排的矮楼连成片,四面没有开窗,全靠昏暗的烛台勉强照亮脚下不远的一片地方。
许平安跟在黑皮身后,这里暗无天日,如鼹鼠穿行在隧道迷宫,行走之中偶尔还能听见悲鸣的惨叫和嘤嘤的哭泣声。
这里是三不管地界,大明的律法透不进来,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江湖规矩。
走了半天,许平安眼前一亮,原来这矮楼里别有洞天。
矮楼中还藏着一间小院,灰青的石子路,月光毫不吝啬的洒下来,安静又惬意。
院子的天井下放着一张竹椅,一个裹着狐裘的人侧躺在竹椅上,一只蓝眼睛的波斯猫亲昵的舔他的手背。
许平安恭恭敬敬道:“卢老,近日可好?”
半响,竹椅上的人理了一下狐裘坐起身子,苍老的声音如同破瓦刀刮着碎瓷片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托大郎的福,还活着呢。”
狐裘盖在腿上,里面裹着的是一个干瘪老头,他小心的将蓝眼睛波斯猫抱进怀里,深陷的眼窝看不到光亮,要不是他刚刚开口,许平安毫不怀疑面前坐着的是一具枯槁的尸体。
“大郎有些日子没来胭脂巷,这么晚来找我,是什么事?”
卢老一边撸猫一边没事人一般的问道。
许平安心知卢老胃口不小,但既然二叔犯在人家手里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最近城里暂缓宵禁,我怕二叔走夜路没个安稳处,这不正好路过来接他回去。”
许平安索性跟着卢老打哑谜。
卢老笑道:“既然如此,大郎自去带回二叔,找我作甚?”
得,卢老是个人精转眼把皮球踢了回来。
一旁的黑皮很有眼色的接茬说道:“东家,恐怕许志乾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卢老明知故问道:“这是为什么?人家要带回自己的二叔,咱可不兴强留啊。”
黑皮回道:“东家你不知道,许志乾今天在胭脂巷打了茶围听了曲沐了香,非但没给钱还将六子与五哥给打了,这不现在正在后院吃茶呢。”
许平安听他们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搞不好是排练过的,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他许平安不出点血,他二叔许志乾就得真出点血。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替二叔向胭脂巷的兄弟赔个不是,这些银票留给兄弟们吃酒如何?”
许平安将手中的五百两银票按在桌上,不卑不亢的说道。
卢老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银票皮笑肉不笑道:
“你当我胭脂巷是什么地方?今日你给五百两便可打我手下,明日是不是他给五千两就能抽我这张老脸呢?”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许平安微笑着直视卢老道:“今日我二叔固然有不对的地方,可我相信他的为人,我许家虽谈不上富甲一方但也算薄有家资,断然不会坐下吃白食的龌龊之举,这其中定有缘由。既然卢老有心留我二叔作客,得,我这就去工部走一遭,将千佛堂的工期往后推一推。”
许平安说完,作势就要往外走,他自然不会去工部,因为四天后庆寿寺的水陆法会断然不会延期,千佛堂的工程更是御笔钦点,别说退后,就是差一天一个时辰都是掉脑袋的罪过。
许平安知道,卢老自然也知道。
卢老给了个眼色,黑皮忙不迭的拉住许平安道:“大郎你急什么?有话好好说不是?”
你瞅这些人不就是贱气嘛?
不过许平安也知道撕破脸皮对大家都没好处,于是便折返回来等着卢老的下文,他知道卢老之所以难为自己便应该是有求于自己。
果然,卢老在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
“听说你给教坊司寻了件不错的货物?”
“卢老是怎么得知此事的?”
许平安想压下心中的惊诧,但脸色已经冷了下来,要知道这件事的背后可不止教坊司那么简单,搞不好也是会掉脑袋的。
卢老眼神闪烁,看来这件事是真的。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大郎不必细问。”
卢老敷衍道。
许平安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卢老,看来卢老比他想象的更要让人捉摸不透,这不过才过了三天他便得到风声,想来背后的能量之大令人胆寒。
许平安已经隐隐猜到卢老的所求是什么。
果然,卢老拍了拍怀中的波斯猫,小猫不满的叫了两声。
“能否辛苦大郎再走一趟,替我也带回一批这样的货物?我出十倍的价钱。”
卢老的眼睛里透过一丝贪婪。
许平安思索片刻,然后缓声说道:“时间得由我定。”
“成交。”
卢老应了一声裹紧身上的狐裘重新躺回竹椅,摆摆手示意许平安自行离去。
黑皮引着许平安快步走出了院子……
……
亥初。
许府门外,寒风习习,二叔许志乾死死拉住许平安的手几乎要哭出来。
“好侄儿,你可一定要给我保密啊,我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