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田守业走在队首,他平端着一支连珠军弩,只是钢制箭头被卸了下来,涂抹白灰。打在人身上,不虞伤人性命。在他身后依次是孙显文、黄炳昌,各持一柄朴刀,身材高大的周鹏手持一把唐刀紧随在两人身后,队尾则是姚子君,与田守业相同,他的武器是一把军弩。
村庄中心有个高大的瞭望塔,韩山寺和吴忠磊便在塔上观察着双方的布置。地上染着一缕香,青烟袅袅而上。
队伍缓慢地推进着,田守业的军弩的指向随着视线游走,而队尾的姚子君则会调整着自己手中军弩的指向,帮田守业补齐缺失的射界。不知发现了什么,田守业忽然向墙侧贴近,带动着整支队伍贴到墙侧,田守业高举右手,食指示意前方虚掩的门内。然后慢慢靠向院门,身后各人在行进过程中依次将手搭向前方队员的肩头。田守业半蹲在门口,他做了个手势让姚子君知晓,姚子君左手捏了捏周鹏的肩头,周鹏会意捏捏前方队员的肩头,这个动作一直回传给田守业,田守业定了定神,忽然猛地推开院门,门后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田守业却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在破门的一瞬间将院内全景尽收眼底,脑中的判断与手上的动作几乎同时完成,他迅速抠动扳机,利箭弹射而出打在靠近屋门处一名手持军弩的家伙的胸口处。于此同时孙显文持刀向右侧,木刀刀刃划过门后之人的脖颈,留下一条白灰痕迹。田守业、孙显文、黄炳昌向屋内搜去,而周鹏和姚子君则在门外警戒,少倾田守业三人返回,恢复队形继续向前搜索,整组人马似乎保持着一种稳定的节奏。
瞭望塔之上,吴忠磊啧啧赞道:“这家伙来了不到半个月,这份默契却像已和队员相处日久,他是怎么做到的?”
遭遇战在不久之后展开,对方为阻挠田守业小队不惜使用了霹雳弹,只是拆除了弹片,一时间房屋前浓烟滚滚,田守业等人被呛得咳嗽不止,而屋内不知哪里射来的箭簇如雨点般抛洒过来,众人狼狈地各自找掩体。田守业心算着时间,脸上现出焦灼的神色,他回身看向姚子君,向天上指了指。姚子君点点头转身跑向街对面的院中,攀住墙头紧跑几步翻身上了房顶。他将军弩抛在一边,将背后的弓箭取出,又从箭壶中连取三箭,单膝着地,弓开如满月。
嗖地一声破空声从他耳侧略过,他恍若未觉,箭头缓慢移动着。田守业缓慢地移动到门口,此时他也早换了朴刀,等待着机会。姚子君忽然松开手指,三支利箭射向对面的浓雾中,只听噗通一声传来从高处栽倒在地的声音。他又从箭壶中取出三支箭搭在弦上,保持着警戒姿势。
等了片刻田守业忽然一跃而起飞脚踹开屋门,浓烟之中只觉面前人影一晃,田守业不假思索地一刀砍了过去,只听对面一声惨叫。斜刺里又是一个人影抢出,拦腰将田守业抱住,孙显文眼疾手快挥刀砍在对方后背上。
吴忠磊看向香炉,只见还有一段尚未燃尽,他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韩山寺尽力保持着矜持:“你们也尽力了,给我们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吴忠磊无奈地看着他:“你笑得都露出后槽牙了,这么肤浅的安慰不会让我心里好受点。”
韩山寺咧着大嘴:“这说的什么话,我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姚子君自房顶下来,待落到地面时田守业几人已冲入了屋内。沈一放穿着一身不知哪个朝代的蟒袍被反绑在椅上,周鹏笑道:“官还不小,至少是个王爷。”绕到沈一放背后解开绳子,沈一放活动着手腕,或许是这么多人注视着他,让他有些腼腆。周鹏大手大脚地拍拍他:“得了,王爷你这便得救了,小的们要请赏了。”
沈一放忽然从袖中抽出一个圆形物事拉出绷簧,姚子君忽然惊道:“快跑!”
来不及了,忽然一瞬间霹雳弹中的白灰四散迸射,将屋内的每个人染成了白无常。看到回到街面上的几个小鬼,吴忠磊竖起大拇指:“一放,干得好!”韩山寺阴沉着脸看着几个沮丧低头的队员:“京师安全系于一线,你们若是这般粗心大意是否能对得起陛下的期望?”
望着韩山寺离去的背影,几名队员相视苦笑,姚子君从腰间抽出一条淡蓝色手帕递给周鹏,几人轮换着擦拭身体衣服上的白灰,田守业正在擦脸时,沈一放凑了上来,脸上仍是那副讨好的笑容:“各位对不住了。”
周鹏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姚子君却道:“各队各出智计凭本事夺取胜利,何错之有?一放,不要多心。”他很有领袖范,说话总是和风细雨的,沈一放不自觉地点点头。田守业将手帕递给沈一放:“恭喜你们,最后这招我们属实未想到。”
回程的途中,沈一放悄悄对田守业道:“田兄,我见你与吴千户似乎关系不错,能求你件事吗?”
田守业道:“怎么?”
沈一放道:“你可知张定有去了哪里?”这个名字再次被田守业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他甚至用了一些时间去回忆对方的样貌。沈一放自问自答道:“还记得那天考核时想要对我们下杀手的那名锦衣卫吗?他叫魏欢,新晋军士分配那天他把张定有要走了——原本是连我也要被他带走的,但是被吴千户中途截了胡,两人好像还闹得不甚愉快。”
田守业皱了皱眉,只听沈一放续道:“那天魏欢瞧我们的眼神便不善,后来我和定有在坊中遇过几面,他的脸上多有新伤,怕是被魏欢打击报复了。田兄,你便看在我们曾并肩同行的份上帮他一把,问问吴千户能把他要过来吗?”
吴忠磊一听脸便沉了下来,他看着田守业直把他瞧得浑身发毛才道:“你有病?”
田守业还想解释两句:“定有确实没有什么大的过错......”
吴忠磊截口道:“第一,这人品德有欠,我们所坚决不收;第二,即便我想收,你知道魏欢是谁的人?杜生林的人,上次一放的事我便与对方闹过矛盾,这次明目张胆地去要人,你是觉得我三头六臂不成?”
在听到杜生林这个名字后,田守业就知道这个事情不会再有转机了。吴忠磊拍了他一下后脑勺:“咸吃萝卜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