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藩摇摇头,手指有节奏地在栏杆上一扣一扣地,发出笃笃的响声:“人我们肯定是要的,但既不能让陆炳反感,又不能让他追查到我......”他忽然笑了笑:“时机,最重要的是时机。”这个笑容赵大早已司空见惯,很危险。
严世藩如此这般向赵大吩咐了几句,赵大领命去了。严世藩看着赵大的背影:“看来周斯为还是有顾虑啊。”这句话却是向身后的赵二说的,赵二想了想:“说不定周大人确实没有发现宋旸的踪迹呢?”
严世藩摇摇头,眼神变得阴郁起来:“看来老子对于拘捕晋商范长兴一事还是操之过急,让老周生了嫌隙。”
赵大道:“山西八大家向瓦剌人和鞑靼人私售战马镔铁等战略物资,这些年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可给到严府的孝敬每年却只有三百万两。小阁老宅心仁厚没有与其计较,但八大家却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这么多年。这次不过是借机敲打敲打对方罢了,又何谈操之过急呢?”
严世藩噗嗤笑了:“赵大,何时这般懂我了......”话音未落,下人急匆匆跑进思雅阁:“少爷,赵晔求见!”
胡府花厅,胡应嘉直撅撅地仰面摔倒在地,胡夫人慌忙爬向胡应嘉,此刻的她也顾不得自怨自艾:“老爷!你别吓我,醒来,醒来!”宋旸也被这一遭闹得有些慌神,只见胡应嘉脸色铁青双目紧闭,任凭胡夫人又是呼喊又是掐人中都不见有丝毫气色。
宋旸站在胡夫人身后,神情似乎比胡夫人还要紧张,他忽然道:“胡大人情况不妙,多耽搁便多一分危险不要耽搁了,你府上可有郎中?”
胡夫人吃惊地看着宋旸,末了摇摇头,宋旸断然道:“那便速速送外就医。”他瞧胡夫人还在愣神,便将胡应嘉从地上拖起,左臂环在他身后架着:“还愣着作甚,难道要胡大人死在这儿?”
胡夫人这才醒转,点头如捣蒜:“是是,”从另一侧架住胡应嘉,两人拖行数步来到门前,胡夫人一把拉开房门:“快来人,老爷昏过去了!”
在花厅外等待的众人见状呼啦啦围了上来:“爹!”“爹你怎么了!”“老爷!”
宋旸却又举起匕首,众人硬生生止住脚步,宋旸面向胡夫人:“你是女流,我不能欺负你。这两个孩子是你儿子吧,留一人作质我才可放心。”
“什么!”胡夫人惊道,转念间便明白了宋旸的意思。胡定宽看看胡绍连,一咬牙便要上前,胡夫人喝道:“站着!”胡定宽道:“娘,我是家中长子......”
胡夫人断然道:“你生得人高马大,宋大人一个读书人如何能够放心!”胡绍连猛地看向胡夫人。
宋旸看看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胡定宽,指向胡绍连:“不消说了——你,留下为质!”
后院,田守业和姚子君、刘永志率先开路,中间夹着垂头丧气的顾三平,沿途遇到的下人吓得忙退到道路两侧,身后是孙显文和黄炳昌,最后压阵的是梁沐童,一行七人径往花厅走去。刘永志悄悄道:“小田,你们是怎么进得周府的?”
田守业从怀中取过那张字条,刘永志展开看时,只见写的是:酒楼有麻烦,速来!他疑惑地看向田守业,后者则讳莫如深地点点头:“用计。”
在他们身后,韩山寺和柳菲菲带着刘永志等官差则迅速控制了府中的各个院落,将下人统统驱赶出来集中在三进院的空地上看押,又另寻几个房间充当审讯室,韩山寺目光阴沉地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阿毛。”
“知道你们家老爷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是被歹人劫持了。”
“除了这件事,你们府上还有什么别的蹊跷吗?”
另一个房间中,柳菲菲同样一脸严肃:“没有?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官爷?”
“锦衣卫!就算将你当场格毙,也无需负任何责任!”
“大人饶命,小的的确不知。”
“这样,你跟我说说,你们府上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没有,说与我听听。”
盏茶的功夫,韩山寺和柳菲菲双双走出房间,两人对视一眼会意地点点头。柳菲菲回身招呼军卒,边走边道:“原来这便是胡府执意不肯开门的原因。”她压低声音:“严党与徐派针锋相对,胡应嘉几乎是站在斗争前线,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抓到把柄,更何况是一桩实实在在的命案。以严党的手段难保不会就此大做文章,到那时不仅殃及胡应嘉,便连胡夫人的下场也未必好得了。”
韩山寺点点头,不多时便来到月亮门,穿过葡萄架走到官轿前。一名军士上前将轿帘撩起,巧云的尸首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边厢田守业等人在离花厅不远的地方,迎面正撞上急匆匆往外走的一行人,为首的正是胡定宽,他背着昏迷不醒的胡应嘉,身后是焦灼满面的胡夫人和胡安,这两人在早前宋旸劫持胡应嘉的现场田守业和姚子君便已见过,田守业从腰间掏出腰牌,低喝道:“锦衣卫,站住了!”
对面来人先是一惊,彼此对视一眼,待意识到对方的身份胡定宽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各位官爷,我父亲危在旦夕,还望施以援手!”
“我来!”田守业身后传来一声,却是徐安柔赶到。她奔至切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药箱放在地上,吩咐胡定宽道:“将胡大人平放在地上,快!”胡定宽见来人身着男子的素白短襟头带毡帽,但仍可看出是女儿身,正在迟疑间只听徐安柔又道:“将胡大人的衣衫解开!”胡定宽如梦方醒,手忙脚乱地将胡应嘉上身微微抬起除掉衣衫,露出赤裸的上身,徐安柔看着胡应嘉大腿上的伤口,再次吩咐道:“下衣也要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