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王?我主已受困城中,若有解围脱困之法,我二人又何必星夜求救于他人?”李荣说道。
“与其讨这引狼驱虎之方,不如自强以备。兵曰:'上兵伐谋',若只凭兵力强弱,不消半月,高邮必弹尽粮绝致亡。可如今朝廷异动,良机天赐,若能尽心谋划,或解此祸。”
“如何能解?”屠硕问道。
“二位可听过烛之武退秦师的典故?”
屠李二人本是军旅粗人,哪懂得引经据典,都摇了摇头。“春秋时期,秦晋两国合围郑国,眼看就要亡国,郑国老臣烛之武危难之时求见秦王,凭其三寸不烂之舌,说之以利害,便说退了秦军,因此化解了亡国之危。高邮若得一能言善辩之士或有一线生机,所谓“诚”拆开即是言成。”道士答道。屠李二人听罢,得知还有此道,兴奋不已,立马都站起身来,作揖恳求道:“愿道长助我等解此危难。”
道士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道:“二位无需多礼,若是谈玄论道,贫道或有微末本事,若要论这捭阖诡辩,贫道可就爱莫能助了。”
“道长能掐会算,若不能解此危,这世上还有谁有如此之能?”李荣问道。
“自是另有其人,四方有经略,广博唯无缺,由此往南六百里,有一座山,名曰羽山,山上有座古刹名曰云心寺。你二人要寻的人便在此寺,此人姓甫名玉,人称无缺先生,不仅善纵横捭阖之术,更具运筹帷幄之能,二位若能求得此人下山,高邮之危可解。”
屠李二人心系战事,既有解救之法,自是刻不容缓,谢过道士欲走,谁知这道士将二人拦住,嘱咐道:“二位且慢,此人乃世外奇才,相求之时不可以常礼待之,只可讲百姓苦,莫要提诚王困。”接着,如此这般地又说了一通。
三人正说着话,酒保匆忙地跑了进来,嚷嚷道:“二位客官,不得了了,你们的马快要断气了。”二人惊呼了一声,赶忙跑出门去,只见这马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来已经回天乏术了。“这也难为它了,驮着我们二人赶了这么远的路。”李荣说着,心里不禁发起愁来。连这唯一的脚程也失去了,这该怎么办?屠硕干脆就瘫坐在地上,叹道:“这是上天都不佑高邮啊!”
“二位何须如此叹息?此马已疲命,就算不在此地丧命,再往前也走不了多远。”道士缓缓道。
“请道长赐予行脚坐骑,高邮危困若解,不敢忘道长大恩。”李荣说罢,跪下便将头磕在地上,屠硕见状,也俯下身子。
“此时正兴北风,此地离渡口不远,二位乘船顺江而下,不消一日便可到达羽山。这是贫道送给二位的一道锦囊,若苦求不允,可将此锦囊交给此人。”道士说罢,将锦囊交与二人转身而去。
二人听道士说罢,喜出望外,连忙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只听见那道士朗声唱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二人听着,这才发觉此时仍未知晓这道士的道号,一回头,只见天地一片茫茫,哪还有什么道士的身影。
羽山,来自黄山,联属断续,起伏顿挫,奇形怪状,千百万变。传说是神龙之宅,也有说是道人羽化成仙之所。虽然,传说各有来自,但其连绵多变确是真实存在,石门九不锁,八卦阴阳间。
两名身着劲装的大汉,趁着月色在这座山上已经摸爬了一个多时辰。
“怎么又回到了这里,真是邪了门了,如此下去,这得几时才能登上山顶?”屠硕叹道,“唉,不走了,不走了。”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李荣瞧了瞧屠硕,又抬头看看了层峦叠嶂的大山,“莫说登上山顶,下不下得去还得另说”,说话间,也坐了下来,“受困冤死于此山中,还不如到阵前与那蒙古鞑子战个死活,如此,还来得畅快些。”
二人正发愁,忽见远处闪出一豆大光亮,不甚明亮,但在这漆黑的山坳里却显得异常突出。那光由远而近,二人明显听得到有脚步声,大喜过望,朝着声音来处望去,待脚步走进,只见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手里捧着一颗正发着光的珠子。
“娃娃,这里可是羽山?”屠硕问道。这男童没有停下,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了看手里的珠子,叹了口气。
“嘿,娃娃,这山上可有一位无缺先生?”屠硕又问道。那男童停住了脚步,转身看了看二人,问道:“你找先生做甚?”
“我二人有紧急的事要找先生,劳烦你带我们上山。”李荣说道。
男童摇了摇头,说道:“先生在净手亭下棋,不见客的。”
“诶,娃娃,我们找先生可是有紧要的事情,你若不带我们上山,先生知道,可是要重重地责罚你的。”屠硕说道。
男童抬头看了看二人,又低了头去,说道:“不行,先生让我将这珠子里的黑东西取出来,没有取出来,可不能见他。”“这还不简单,我有办法,你可否将这珠子给我看看。”屠硕说道。那男童也不疑有他,将珠子递与屠硕。屠硕将这珠子摊在手上,定睛瞧了瞧,这珠子鸡蛋大小,正在散发着幽幽蓝光,不禁叹道:“这可是世间少有的夜明珠啊,只可惜这珠子里掺了黑色的杂质,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在你一个娃娃手里?说,是不是娃娃你偷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走,见先生去。”说罢,将珠子攥进手里,另一只手提拎这男童,大步往前迈。那男童怕极了,哭喊着:“你还我珠子,还我珠子,这是先生给我的。”屠硕自是不理,男童无奈,也许是为了洗清偷盗冤屈,也许是想找人为他索回珠子,只得领着二人上了山。
山路崎岖,蜿蜒而上,三人穿过朝阳门,便看见用山石所搭起的石阶,庙宇林立,二人感叹总算看到了人烟。紧接着,七拐八绕,又穿过数道石门,方才来到神策门,通过神策门仰头可以看到面路矗立着一座凉亭,二人见罢,都大松了一口气。
正当三人准备拾级而上,迎面下来一名老僧,男童见到,便哭喊着:“哑师父,救我,这恶人抢了我的珠子。”这哑师父赶忙对着三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男童见状不敢再喊,屠李二人自知硬闯无理,也不敢做声。四人轻手轻脚地上了台阶,只见这净手亭里一耄耋老僧,一披发青年分坐棋盘两侧,似在对弈。
“玉儿,你对着这棋盘参了两天两夜,可有所顿悟?”老僧问道。
“徒儿愚钝,不得其法。”青年答道。
“这棋盘之上只有黑白,黑存则白灭,白生则黑死,纵有和棋,也是相斗无解之果,岂有黑白共生之理?你参研这无解之局,又岂会有安两全之策?”老僧缓缓起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莫说这俗世之中,江山如画,利欲熏天,就是祥和安宁的佛国世界,也会有提婆达多和阿修罗王之恶。世间之斗,不全是恶,斗而光明,实为善业……”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若顾此失彼,难免罔顾他人性命,此乃徒儿之所困也。”青年答道。
“阿弥陀佛,虫死,其命谓悲,鸟因食虫而生,其命幸也,生死苦悲,皆是命数。若因如此,不解疾苦,不度众生劫,何以言慈悲?“
屠李几人站在台阶上,不敢出声,听着亭里二人对话。那男童哪懂得这些,他一心想从屠硕手里拿回珠子,趁着屠硕不备,竟要伸手抢夺。屠硕见状,将其手甩开,吼了一声:“你这娃子!”
这一声吼,使得亭里两人齐回身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