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气氛经过短暂的沉寂之后,瞬间沸腾了起来。
相干的不相干的,全都忙忙碌碌,现场登时一片混乱。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靠着贡院的,当然就得吃贡院了!
专业报子们,知道了上榜贡士们的籍贯、姓名,打听清楚了临时落脚地之后,组织了报喜队伍,吹吹打打的赶去贡士所居之地报喜。
这个喜钱!那可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
沾喜气嘛!
挂在门上辟邪!放在床头避,呃!不想要孩子的,避孕!想要孩子的,送子!
如果运气好,碰上个出手阔绰的,一时激动,手一哆嗦,赏个几十两,那也算是发了财了呀!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所有的事都是有两面性的嘛!这看榜现场,当然概莫能外!
真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三榜已公布,榜上有名的自然是喜不自胜,独自或带着家仆开始在贡院外翘首企盼,等着贴正榜,看排名。
这拨人,此时,就有了更高的野望!欲望是个恶魔呀!未中之时,只求上榜。上榜之后,那可就对会元,亚元等更高的名次,有了觊觎之心了!
激动的欢呼雀跃,引来同榜贡士热情问候,和不住恭喜恭喜,同喜同喜,的中式贡士,算是比较正常的。
毕竟,殿试大多不会黩落贡士。也就是说,此时他们已经可以算作是准进士了。
受了这么多年的寒窗之苦,颜如玉和黄金屋,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瞎鸡冻一下下,情有可原嘛!
有那苦苦寻觅自己名字而不得的士子,那可就苦逼了呀!
只得满腹怨念,一声叹息啊!
更有那反应激烈的,直接就在榜前跪了呀!
跪了还不算!嚎啕大哭啊!
更不堪的也有!一边嚎啕大哭,还一边捶胸,顿足,薅胡须、头发!
这芸芸众生相,看的唐季目瞪口呆。
在他的身前不远处,就有一位白发老翁,士子打扮,匍匐于地哭的跟泪人儿似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呢!
“可悲呀!
可叹呀!
世人皆笑名落孙山,然而孙山运气虽背,却也必竟是中式了呀!
而老朽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蹉跎岁月何时了啊!
苍天啊!你收了老朽吧!不要留我再在这世上受折磨了!……”
听的唐季恶寒不已!
见唐寅还是一副闷闷不乐,被人偷吃了肉包子似的模样,唐记恶趣味顿生。
胳膊肘碰碰,指一指哭的跟泪人似的那老头:“父亲!要不你也在这哭一场?这可是礼部贡院!保不齐孔圣人真听得见!”
唐寅顿时牛眼一瞪:“混账东西!越发的没有正形了!竟敢拿你老子我打镲!皮痒了是不?”
一通呵斥之后,唐寅豁然开朗。
也许他是想到了,自己现如今才年方二九嘛!只比豆蔻一般的年华,老那么一丢丢嘛!来日方长!岂能如那耄耋老翁一般不堪?
念头通达了,自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恭贺过一众上榜士子之后,正榜也出来了,唐记看得清楚,徐经有幸得中今科会试第二十六名。
此时的徐经,同大多数中式贡士一样,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哪里还顾得上唐季父子俩?
父子二人又在贡院外逛了一圈,便返回了来福客栈。
此后几日,唐季废尽唇舌,好不容易才打消了唐寅坚持要滞留京师看殿试之后跨马游街的念头。
可是,正当他们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返乡之时,几位不速之客登门了。
飞鱼服,绣春刀。
领头之人满脸的匪气,三角眼,吊稍眉,薄唇,马脸。
进门之后,大马金刀的就坐在了主位太师椅上。
嚣张跋扈的一指唐寅,明知故问道:“你就是唐寅吧?
哼哼!
知道本官是谁吗?”
锦衣卫上门,而且还直呼其名,唐寅满头雾水呀!
唐季心中却是隐隐不安了起来。
心说:“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看来此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
不待懵圈唐寅答话,马脸锦衣卫不耐烦的自报家门。
“本官乃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
唐寅是吧?
你的事儿犯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
唐季发现,面前这位锦衣卫总旗虽然嘴上这样发着狠,但是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瞬间,他便心中有数了!
反观唐寅唐解元,闻听此言,早已六神无主。
真真的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这其实,也不怪他,有明一朝,锦衣卫的凶名,那可真是如雷贯耳啊!
纵然唐解元风流倜傥,文采斐然,可是,他还真的从未与传说中的这些凶神恶煞锦衣卫,打过交道。
况且,面前这位锦衣卫总旗,还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来自于锦衣卫北镇抚司。
即使没有听说过“北镇抚司”的凶名,“诏狱”!定然是听说过的!不就在北镇抚司吗?
那里边的冤死鬼,数都数不过来呀!
因此,由不得唐寅不憷呀!
此时此刻,唐大才子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不敢在锦衣卫面前充好汉,唐寅用近乎于哀求的语气分辨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在下,在下一不偷,二不抢,从未行过那做奸犯科之事啊!
求大人明察!
求大人高抬贵手!
在下乃是赴京会试的举子,这便,即将就要返乡了!求大人开恩呐!
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唐寅行的正,坐得端,断然不会触犯大明刑律!求大人明察呀!………”
尽管是分辨,可是一番话说的一点底气也没有。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唐寅是多么的不抱希望。
唉!都怪锦衣卫的凶名太甚啊!唐大才子这是害怕做了诏狱中的冤死鬼呀!
见没用三言两语,唐寅就已经屈服于自己的yin威之下,高踞太师椅上的马脸锦衣卫总旗,脸上露出了一丝隐晦的笑容。
唐季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心中更是了然。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出言,而是继续冷眼旁观。
他得搞清楚此人的意图,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到图穷匕见时,焉能打草惊蛇?
一击致命?打蛇打七寸,唐季这是在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
马脸锦衣卫总旗,自然不会将面前的唐季放在心上。
一个半打小子而已嘛!在他看来,唐寅都屈服了,唐寅的儿子能掀起什么大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