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诏狱内。
魏公公已经通宵没有合眼,皇爷钦点的谋逆案,由不得他不慎重。
更何况,他已经亲自感受来自皇爷的怒火。
至今,脑门还在隐隐作疼。
另外,客氏被驱除离宫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不过,他没有在意。
在他想来,估计是客氏不知深浅惹怒了皇爷,才被驱离出宫。
她那个性子,在宫里向来是嚣张跋扈惯的了,皇爷在盛怒下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他只有把谋逆的案子尽快侦破了,让皇爷安心高兴,之后的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
“厂公,太医院有几个老不死的熬不住刑,已经昏过去,估计不行了。”
负责刑讯的理刑官杨寰走进押房,对魏公公禀告实时进展。
“霍维华那里怎么样,有没有说些什么?”
几个御医的死活显然没放在魏公公心里,他眼皮都不抬,自顾问道。
“还是声称冤枉,说给他灵露饮药方的是云游老道士,他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药方只是米汤加糖精,这是厂公您也知道的。
现在皇爷龙体能够康复,正是灵露饮的功劳,求厂公为他做主云云。”
杨寰俯身答道。
他长得五大三粗,狼顾鸢视,给人的感觉就不是一个善类。
可在魏公公面前,却跟孙子一样恭敬。
“放屁!”魏公公听完跳了起来,忍不住骂道。
他现在可以肯定霍维华有问题了。
狗东西被抓进来诏狱以来,表现太镇定了,明显有心理准备,这瞒不过诏狱一直盯着他的办案老手。
还有,为天子献药这种事情,其实是要担很大风险的。
现在回过头来想,一贯诡计多端狡猾如狐的霍维华,怎么会跳出来干如此不智之事?
君子不立危墙,难道他不懂?
不懂才见鬼了!
而且,皇爷亲自说是停药后才康复的。
这就足以说明灵露饮有问题了。
可问题是,灵露饮药方他确实知道,就是简简单单的米汤加糖精,御医喝过,宫里的小太监也喝过,就连霍维华也喝过。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膳食监和太医院里的食物和药材也没查出有相克的地方,真是棘手啊。
“去给霍维华下重刑,往死里整,不用顾忌太多了。”
简单粗暴一贯是魏公公的作风,他想不明白,那只有撬开霍维华的嘴了。
杨寰谄笑应喏,转身离去。
魏公公想了想,也随他同去。
诏狱甬道,恐怖阴森暗无天日,熊熊燃烧的火把插在墙上的竹筒里,把魏公公和霍维华二人身影映射得仿似妖魔鬼怪。
自从魏公公就职东厂后,这诏狱就一直很热闹。
“九千岁,下官对您老忠心耿耿,下官冤枉啊……”
牢房大门打开后,被绑在刑架上的霍维华见魏公公亲临,心里升起希望,急忙喊冤。
“桀桀……”魏公公听了放声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了。
忠心耿耿?
听太多了。
都是胡扯!
他魏公公最不相信的就是这个了。
这些年,他手里确实聚集了不少人,什么五虎、五彪、十狗、四十孙,这些人手下又有不少人,个个向他表忠心,喊干爹喊爷爷喊祖宗。
他相信吗?
信了才有鬼!
人心隔肚皮,见外不见里。
鬼知道人心是什么玩意?
这些人不过是因为利益聚集在他身后,只要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自己落魄了,这些人跑得比谁都快。
皇爷病危的这一个月里,不就初见端倪了吗?
他老魏这辈子,落魄的时间可远比发达的时间多啊!
否则,他哪会在四十多岁了才自宫?
他已经不年轻了,明年就六十了,大半截身体已经埋入黄土中,该懂的道理都懂。
“上刑吧!”
半饷,魏公公方才停止大笑,掏出锦帕擦干眼泪,轻飘飘的说道。
杨寰应喏,推开旁边负责刑讯的两个锦衣力士,亲自走到烧红的炭盆旁,伸手取出烧得火红的三角铁。
“九千岁,九千岁……”
霍维华瞧着故意慢慢走来杨寰,瞪着双眼嘶声叫道。
“你知道本千岁想听什么?已经给你机会了?”
魏公公闭着眼,拿着锦帕捂住口鼻,细声漫语说道。
确实是给机会了,霍维华进入诏狱,魏公公并没有让人直接上高强度的刑讯手段,只是按常规上老虎凳、辣椒水、皮鞭等低强度之类的。
毕竟,怎么说也同属阉党,心里终归有点情分。
说到这个,霍维华闭口不言了。
说什么,承认谋逆,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先扛着吧!
不过,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此刻,霍维华懵逼了。
那些人的计划很完美,他有认真分析过,绝对是万无一失。
否则,他也不会出手。
“啊……”
没时间想了,杨寰走到霍维华面前,猛然把三角铁印在他胸膛,紧紧的压住。
皮肤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在牢房,滋滋有声,并冒出白烟。
霍维华痛苦的惨叫,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的身体痉挛抽搐着。
“侍郎大人,这才刚刚开始,好好享受诏狱的刑讯套餐,本官保证让你明白生不如死的滋味。”
杨寰露出狰狞的笑脸,拍打着霍维华的肩膀,故作和颜悦色。
“我是冤枉的……”
低垂着头,霍维华只是这一句。
“小的们,拿出精神来,好好招待侍郎大人,不要堕了诏狱的威风。”
杨寰狞笑着,丢下三角铁,拍着手说道。
“小的遵命!”
一个锦衣力士从水桶里抽出带倒刺的皮鞭,上面粘上盐水,啪的一声朝霍维华抽去。
“啊……”
“啊……”
“啊……”
每次抽打都会带走一道血肉,痛苦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道。
“换手段!”
足足拷打一个时辰后,杨寰抖动脸上的肥肉,阴森森的吩咐。
力士嘿然一笑,拿起长长的竹签对准手指的缝间刺进去,然后用力的撬动,于是整个指甲都被活生生的撬下来。
“别刺了,我说,我说……”
只是撬了一片,霍维华就开口了。
实在熬不下去了!
早死早超生!
“何必呢?”
魏公公望着霍维华因为剧烈疼痛而不停痉挛抖动的脸颊,摇头痛心说道:“痛快点多好,早晚都要说的。
唉,北镇抚司的诏狱啊,很凶残的,没有几个人能熬得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智呐!
另外,希望你别骗本千岁,你的全家老少本千岁给他们一个痛快。
否则……”
阴测测的笑声响起在诏狱内,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