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林一进大厅便看到知府程敏和周有中坐在那里品茶,周老爷子因为上次的事并不待见知府,并没有出现在大厅,自然只能由周有中招待。
“哎呀,是什么风把程大人您给吹过来了,稀客稀客啊。”周有林走上前去抱拳拱礼道。
“这位是?”程敏疑惑道。
“这是我的兄长璋亭。”周有中介绍道。
“哦,原来是伯文之兄(周有海字伯文),之前曾听伯文提起过,久仰久仰!”程敏也是抱拳回应道。
周有林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二弟不太可能在这个程知府面前提起自己。
但他也是陪着笑脸道:“哪里哪里,在下只不过一介草民,倒是程大人您德高望重,在位德政,我爹曾多次夸奖程大人您明辨是非,是个难得的为民谋福祉的好官,还有我二弟当初也是多亏了程大人您慧眼识珠,可以说没有您也没有我二弟今天,我二弟曾多次在信上提到过程大人您,他对您可谓是心存感激啊。”
一旁的周有中听了直翻白眼,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有些无语。
心想:你这是认真的吗?爹爹明明是多次破口大骂知府不作为,有海的信上也可从来没提到过面前的程大人。就算你拍马屁也不用这么个拍法吧。
周有林如此夸奖程敏其实是有自己的目的,他这么做无非是拉进自家与知府的关系,官场之上大大小小的派系、裙带关系多不胜数,二叔现在贵为浙省巡抚,特意提到二叔其实也是刻意营造他们间的潜在关系,以便进一步拉进距离。
有了这层关系,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打听多了。
果然这话说到了程敏的心坎上,其实他今天特意亲自过来也有一层这方面的意思,当初不说周有海是自己提拔的这种话,最起码也是有知遇之恩的。如今周有海贵为一省封疆大吏,有了这种关系自己的目前地位也能进一步巩固,将来说不定高升还得依靠周有海,毕竟一省巡抚的推荐分量还是摆在那里的。
“过奖过奖,周老爷子过奖了,德高望重本官实在是愧不敢担,倒是周老爷子盛名在外,真乃德高望重者也。吾曾听闻在安庆战场伯文带兵英勇过人,勇猛无敌,以一抵百,真乃赵子龙在世也,如今之功成名就,实属当然也!”
自古到清末,官场之间都有一个特色,除了下属对上属的称赞夸奖之外(俗称拍马屁),其他同阶或者上阶对你的夸奖称赞,当事人即使心里很开心,表面也须得谦虚一番,甚至自贬一番,在然后回夸一下夸奖之人,这是基本的礼节,
自古如此。
所以周有中也就这么一听,但周有林却看出来程知府是真的想讨好周家。
“不知周老爷子现在身在何处?下官仰慕已久,不知可否方便一见?”
程敏开口道,他心想自己在周老爷子心中的形象如此良好,何不借此机会加深联系,毕竟周老爷子以前也是在京城为官的,如今周有海又高升,周老爷子将来官复原职也未可知。
“这。。。”周有中瞬间感到为难,他尴尬的看了一眼周有林,意思再明白不过。
“哎呀,程大人,这真是不巧,不瞒程大人,城里的王老爷据说不久前得了一幅颜真卿的真迹,特邀家父前去赏析甄别,故家父并不在家里,不然,听闻程大人来府家父必定亲自迎身相见。”
“实在是不巧,程大人。”周有林机智的抱歉道。
“原来如此,看来还真是不巧,无妨,改日有时间我再亲自过来拜访。”程敏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程大人今天过来是另有他事了,我刚才在后院听闻程大人是来找天泽的,不知程大人所谓何事?”一番客套周有林问起了正事。
“不知程大人特意来找犬子,所谓何事?”周有中也是好奇道。
“瞧我这记性,二位,我差点忘记正事了,其实也不算什么事,二位想必最近也听说过周坪镇发生了了一起命案,一个名叫马林的洋教士被发现死在了清溦湖。”
听到此,周有林沉默了片刻,周有中则是不解。
“确有耳闻,但不知跟犬子又有何瓜葛?”周有中不解道。
“根据仵作推测和我们所掌握的消息,这马林应该是死于十五日的酉时到戌时,我们在盘问中有村人看见貌似令公子当时出现在清溦湖附近,故这次前来特意跟令公子打探打听一番以便能否发现别的线索。”程敏回答道。
听到此话,周有中与周有林互看了一眼,周有中是完全不知情,周有林表面不动于色,内心却想着果然是为此事而来。
“哦,竟有此事?”周有中疑惑道。
“程大人,我想问下,您这是确定有人亲眼所见吗?”周有林想了想也开口询问道。
程敏不知道二人心中的想法,如实回到:“并不确定,当时天黑,那人说是并没有看清,只说有个少年出现在堤坝,像是令公子。”
听了此话,周有林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口道:“不瞒程大人,只怕说这话之人是别有用心啊,程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家有海以前嫉恶如仇,得罪不少人,最好不是有人特意作怪。”
“哦?此话何意?”程敏不解。
“不瞒程大人,十五日那夜天泽正是与我在一起,程大人若是不信,我们家的管家可以作证,那日夜晚我与天泽一道回来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确不是令公子无疑了。”
“那是自然。”
“启禀程大人,这个小的可以作证,那一天周公子与天泽少爷确是一道回来的,正是小的开的门。”一旁的何管家开口道。
“程大人要是还不信,可以唤天泽过来与您对质。”
“程大人你总不会认为那洋人是我家天泽害死的吧,我家侄子如今才刚十之有三而已。”
“那怎么可能?一个弱冠尚早的少年杀死人高马大的洋人,这说出去岂不笑话,既然璋亭亲自作证,本官哪有不信之理,我也听闻天泽少爷岁考在既,我也就不难为天泽少爷了,这其中相必是个误会。”程敏抱了抱拳。
事实上,对于马林之死官府已经有了大致的结论。
这马林是因为醉酒误掉湖里溺水身亡。理由是马林生前喝了不少酒,而且在堤坝有滑坡的脚印与马林所穿的鞋子完全吻合,堤坡并没有其他人的脚印。至于头部之伤正是摔倒时撞击坚硬石头所致,更为重要的是马林身上的钱财贵重物品一分不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结论这个结果也是官府最想要的。
其他的如果查出来是谋杀命案,无论最后是否抓明真凶,这个案子都极有可能闹到恭亲王和总理衙门那里,毕竟洋人可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不管有没有破案,地方官员都有可能落个治安不善,监管不力的责任,对于总督来说也是自己官场生涯的一个黑点。
意外身亡那就性质完全不一样了,你总不能怪地不平,水太深吧,而且这种说法也是能站的住脚的,如果不是洋人执意要求继续加大力度调查,程敏就此已经结案。
一番客套话之后,程敏满意离去。
周有林也是松了一口气,内心安宁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