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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 张淮安之死(3)(大章)

清末五十年 或许大概可能 5057 2024-11-15 09:05

  这日张淮安脸上的气色更差了,他双眼发肿,下眼皮的黑眼圈十分明显,出门碰到一阵风,喷嚏打个不断。

  但即使状态很差,他还是如约送来了一车新鲜的蔬菜,不过因为今天起来的晚了一点,加上状态的原因,他进城的时间点比平时要晚。

  他来了李和家破旧的大院外面,敲了敲门,屋内无人回应,又喊了两声,依旧无人回应。

  他心想:屋的主人可能有事外出了。于是便把驴停在屋外等着李和回来,然而这一等等到了午后,依旧不见李和回来,这下张老汉急了,加上肚子咕咕叫,喷嚏不停,状态越来越虚,没有办法,他便忍痛把这车菜贱买给了别的酒楼(因为今天不是给开泰酒楼送菜的时间)。

  掌柜的看他状态不对,还关心的问他是不是病了,张老汉只是摇了摇头。

  第二天,本该是给开泰酒楼送菜的时间,张老汉没有来,掌柜的有些纳闷。

  第三天,张老汉依旧没有过来送菜,掌柜的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么多年来张老汉很少连续两天没有送菜过来。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张老汉还是没有送菜过来,掌柜的怒了,表示以后不会再跟张老汉合作,就算你是有事、生病了什么的好歹托人回个话不是?这不耽误酒楼的生意嘛。

  四月的第一天,张老汉进城了,依旧骑着一头毛驴,但没有拉菜,驴是借的,自家的驴因为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喂食,饿死在了草棚子里。

  这几天他没日没夜的吸食“洋烟”,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所有,肚子饿了也只是随意啃几口干粮食,喝两口凉水,直到昨天,五根烟条被他吸食光了,没有洋烟整个人瞬间空虚了下来,精神也已经垮掉了,他难受了一夜,浑身不自在。

  今天他强撑着爬了起来,跟人借了头驴便往城里赶。

  一路上他精神恍恍惚惚,靠着仅有的一点意识强撑,不知不觉他潜意识先来到了开泰酒楼,他把毛驴停了下来,但他却忘记了今天没有装菜。

  掌柜和伙计第一眼差点没有认出张老汉,面前的张老汉面黄肌瘦,头发凌乱,白发看起来多了很多,眼神焕散呆滞,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而这仅仅只不过过了几天时间。

  看到这样的张老汉,掌柜的不忍责怪,并且确定张老汉这是得了很重的病。便叮嘱张老汉找城里的白郎中,且关心的问起了他的家人。

  “我儿在东家干活,在那里需要暂居一段时间。”说完便摇着头走了。

  这时他才想起来县城的真正目的,他来到李和破旧的大院门外,敲了敲门,与同上次一样,屋内依旧无人回应。

  这次张老汉心里倒慌了起来,他敲的更急促了,一边敲一边嘴里在喊:“李兄弟,在家吗?李和!李和!是我啊,开开门呦!”

  然而依旧无人回应,张老汉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他不甘心又叫喊了起来。

  “喂,老头,你找谁呢?”常德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张老汉身后。

  张老汉一开始没有理会,他不认为后面的人是在跟自己说话,直到常德旺又喊了一声。

  “哦,我找这个屋子的主人李和,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张老汉回答道。

  “那你是他什么人啊,这个李和我知道啊。”常德旺故作疑问道。

  “啊!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是他朋友,我找他有事。”

  张老汉欣喜的靠了过来,常德旺却嫌弃的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这你恐怕来的不巧了,这个屋子的主人一个礼拜前已经离开这里了。”

  “那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听说他本来常住外地,这次是因为有事回来了,现在肯定又回去了呗。”

  “这...”听了此话,张老汉内心失望极了,同时又懊悔了起来。

  “是啊,人家当初就说过自己不常住这里,当时也没问人家这洋烟从哪里买来的。”这也正是张老汉来此的目的,他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揣在怀里,就是找李和买洋烟的,这洋烟一断,他浑身难受。

  “这位爷,我能问你个事吗?”张老汉开口道。

  “你知道这城里哪里能够买到洋烟吗?”

  “洋烟?”常德旺故作疑问。

  “对,洋烟,就是那种黑漆麻乌,一块一块的东西。”张老汉用手比划道。

  “哦,你说的是这种东西,洋烟,洋烟,自然得从洋人手里才能买到,你想想哪里有洋人,你去洋人那去买呀。”常德旺低声回道。

  “洋,洋人?不能啊,除了洋人还有别的地方能买到吗?”听到洋人两个字,张老汉心里一阵疙瘩。

  “那就没有咯!”说完不等张老汉再问常德旺便离开了。

  张老汉却是不死心,他走遍了县城里的整个药房果然没能买到,张老汉不知道的是这县城里面几个大的药房都是周宗耀的产业。

  他牵着毛驴失落的离开了县城,夕阳下的背影有些凄凉。

  与此同时,开泰酒楼。

  周宗耀依旧包了上次靠窗户的雅间,对面坐着的依旧是马林。

  “我已经帮你预约了亚当斯,什么时候他回天津,我再安排你们在天津会面,不过合作谈不谈的妥那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我可管不上。”

  马林品了口葡萄酒风清云淡道。

  “那就太谢谢马林先生了,马林先生,我敬你一杯!后面还得多仰照马林先生了,您放心,事成之后我绝不会忘记马林先生您的那份好处。”周宗耀大喜,举起酒杯。

  马林却没有回敬,直接又饮了一口葡萄酒,而是开口道:“那我的事呢,周先生你办的怎么样了?”

  “马林先生您放心,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派人办妥了,那个姓张的车夫现在已经成功的染上大烟瘾了,现在我们把他的烟断了,我估计过不了一天,到时候他就得过来求你了。”一旁的常德旺接话回答道。

  “马林先生,你今天是没有看到他的那个样子啊。”

  “很好,办的不错,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件事。”马林点了点头。

  “马林先生,您说的是拆庙的事吧,马林先生您放心,我已经在办了,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周宗耀想了想开口道。

  “很好,不过,周先生我很好奇你能有什么样的办法帮我们拿到那里的地契。我以前听艾内斯神甫说过这块地他不属于任何其中一个人,你是用什么办法拿到地契。”

  马林好奇道。

  “不瞒您说,这块地皮当年是陈知虎的父亲陈酣泉捐的,虽然说是捐了出去,但这块地皮的地契依旧还在陈家人的手里,陈酣泉已经去世多年,但我跟他的独子陈知虎很熟,他已经答应把地契交给我。”

  “马林先生您放心,改天我拿到地契第一时间我上你教堂那亲自交给你。”周宗耀胸有成竹道。

  “原来如此!”马林点了点头道:“不用给我,你把他交给艾内斯神甫就好,他现在很失意。”

  “好的,一切按您的意思。”

  “我得回去了,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某人向我跪地求饶的样子了。”

  马林轻蔑一笑,站了起来穿上外套离开。

  天已经黑了下来,借助微弱的月光和对地形路段的熟悉程度,张老汉摸黑回到了家。

  他现在总个人感觉很不好,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今天他破例在屋里点起了那盏破旧的煤油灯,以前天一黑他就躺在床上睡觉了。

  他坐在床上,无所适从,他拿出了烟杆,装上今天从城里买来的上好烟丝,想用这个代替洋烟,然而才一口他就抽不下去了,不是那种味道和感觉,他又拿起了另外一根烟杆,这是李和送给他的,专门用来抽那种洋烟的,他想从里面再掏出一点渣子,然而没有,对他而言,这又是极其难受和难熬的一夜。

  张老汉的内心很矛盾,他很想要洋烟,但他又很痛恨洋人,耻于与洋人交易。他想就这样忍着,但又忍不住。

  又是纠结了一上午,他鼓足了勇气从床上走了下来,脚刚下地,全身虚弱无力差点跌倒。

  他拿了一根竹竿当成拐杖,巍巍颤颤向教堂走去,不少人路上看到他这个样子大吃一惊,都以为他得了大病,很多人的关心和嘘寒问暖此时他都一律视而不见。

  去教堂的路不远,他却比平时多花了3倍时间,他到了教堂门前的那一刻,他却又犹豫了,他想进去又不想进,整个人就矛盾的站在那里足足一柱香的时间。

  “这位先生,你找谁?”

  教堂里面走出来一个华人教士,他把一桶脏水倒在地上,看到门口站了一个老人,便好奇问道。

  听到有人开口询问,张老汉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教士跟他一样是个汉人,他内心忽地放松了下来。

  “你这有洋烟对不对,我想要从你这里买洋烟。”

  “洋烟?老人家你搞错了,我们这里是教堂,不卖任何东西的。”

  教士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我知道你们这里有,我求你了你卖点给我吧,我给你钱,我有钱。”说着张老汉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有碎银,和穿成一串一串的吊钱。

  “看,我有钱。”

  教士却摇了摇头,只当他脑子有问题便不再管他进了教堂。

  “别走啊,我真的有钱。”

  “哎,我跟你们说教堂门口来了一个疯子,在那里胡言胡语,说什么叫我给他洋烟,还硬要给我钱。”

  教士跟其他人议论道。

  马林笑了笑,他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张老汉依旧站在教堂门口纠结徘徊,始终未能鼓足勇气进入教堂,尽管成瘾的感觉似乎更深了,口水已控制不住往外流。

  手上拿着盒子的马林走出了教堂,尽管张老汉第一眼就看到了马林,但张老汉却并不愿意去搭理这个洋人,他向旁边走了几步,特意拉开与马林的距离。

  张老汉没有料到的是马林径直走向了他这边,并晃了晃手上拿着的盒子,带着轻蔑的语气道:“老头,你想要大烟膏?我手上就是。”

  张老汉本不愿搭理马林,想要躲的远远的,但是听到大烟膏三个字脑海中仿佛嗡的一声响,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了。

  “多,多少钱?我,我买!”张老汉嘴里含糊不清道。

  马林摇了摇头。

  “no!我不要钱,只要你跪下来给我磕头,我就给你烟膏。”马林又晃了晃手上的盒子脸上带着一丝邪笑。

  “呸!你,你作梦!我不要你的洋烟了。”

  马林倒没想到张老汉会有这样的骨气,他心又有不甘,他打开了手中的盒子放在张老汉鼻尖上闻了闻然后又迅速收走了。

  “老头你看清楚了,这可是最最上等的大烟膏,你闻闻它的味道。”

  本欲转身离开的张老汉,在闻到药膏那熟悉的味道,脑海嗡嗡作响,身体中仿佛封印着的魔鬼一下子破印而出,他再也忍不住了。

  “给我烟膏!我要烟膏!”张老汉哆哆嗦嗦伸手就要去抢,但马林怎么会轻易给他,只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张老汉本就体弱,一下子摔倒在地,全身哆嗦,嘴吐白沫。

  “怎么样,老头,你是不是很想要烟膏,你现在给我磕头,我就给你!”

  张老汉不理,身体哆嗦的更厉害。

  “你!听懂我说的吗?你!给我磕头!我给你烟膏!你!难道不想要它了吗?”

  张老汉还是不理,他哆嗦着在地上拔了把草放在嘴里使劲嚼了起来。

  “老头!听到我的话没?”

  “老头!”

  张老汉不理,只当听不见。

  他全身哆嗦了更厉害了,犹如犯羊癫疯。

  反复十几次,张老汉始终无动于衷,马林终于失去了耐心和所有的兴致,同时内心隐隐有些担心这个老头死在这里会给自己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把盒子往外面的狗窝里一扔,(艾内斯神甫收养的流浪狗在外面搭的棚子)烟膏散落一地,窝里的狗子惊的直跳,便转身进了教堂,不再过问张老汉。

  张老汉哆嗦匍匐着捡起了烟膏,哆嗦着拿出烟杆拿出火折......

  今晚月暗无星,张老汉自己都不知道抽了多久的烟,现在他在往回赶,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甚至多次出现幻觉。

  他没注意到这时他正在向清溦湖走去,噗通,冰冷的湖水瞬间让他清醒了很多,这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湖里,但他既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任由湖水淹没了他,他的内心却没有感到多少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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