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徐若汐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回了兰山。
等她回到兰山，已经是夜里亥时三刻，徐若汐沉吟片刻。
“不管了，大事要紧！”
说罢，徐若汐急匆匆地朝后山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愈发寂静。
徐氏修士五步一岗，神情肃穆，戒备森严。
终于，徐若汐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外，拱手而立。
“若汐，求见老祖！”
院门被轻轻推开。
徐若汐快步走进院内。
院子里，
一棵虬枝盘曲的老树下，一位白发老者已经端坐在石凳上。
若是楚泽茂等老一辈修士见到白发老者，一定认得出来。
这是徐氏上一代族长，早在十年前，便已传出逝世消息。
不曾想，就还在人世。
徐氏老族长知道徐若汐深夜前来，定有要事。
“若汐，何事如此慌张？”
徐若汐走上前，对着白发老者点了点头。
徐氏老族长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示意徐若汐坐下，又倒上一杯灵茶，悬浮在徐若汐面前。
“喝口茶，定定神，天塌不下来。”
徐若汐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她慌了神，从得知墨家消息的那一刻起。
徐若汐接过悬浮在空中的茶杯，小嘴抿了一口。
“多谢老祖，若汐失态了！”
随即，徐若汐便缓缓讲述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徐氏老族长脸上满是褶皱，皮肤松弛，额头还有几块老年斑，浑身散发着迟暮之气。
但其眼神明亮，炯炯有神。
似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相。
徐氏老族长听着徐若汐说完，眉头紧皱，右手颤颤巍巍地伸出了食指与中指。
“你当时为何不直接买下那枚戒指？这几百块灵石，出不起？”
“你主动上门求购，求购无果，竟还把底牌泄给了对方？”
徐氏老族长语气平淡，却不怒自威。
徐若汐有些羞愧地站了起来，拱手躬身，听凭白发老者训诫。
徐若汐有些难以启齿，见老祖一直等着她回话，才支支吾吾地说道：
“原是不想打草惊蛇，平白引起楚氏注意。”
“后来前去拜访，汐儿试探后，才点出墨家传承之事，也未曾暴露家族……”
“愚蠢！”
徐若汐话还没说完，便被白发老者一声怒喝打断。
“原是敌明我暗，优势在我，如今我徐氏已经脱光了，摆在楚氏面前了！”
“老祖，我徐氏不惧他楚氏。”
徐氏老族长见徐若汐还是嘴硬，气得将茶杯重重地摔在石桌上。
“蠢货，我徐氏七百年韬光养晦，竟一朝毁于你手。”
徐若汐见老祖发怒，也知道自己干了蠢事，连忙单膝跪在地上。
徐氏老族长看着徐若汐，这孩子，自小性子坚毅，不输男儿。
原以为是个有成算的人，可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徐氏老族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徐若汐，已经是族内资质最好的孩子。
徐氏，后继无人，呜呼哀哉。
徐氏老族长挥了挥袖子，将徐若汐虚扶起来。
“不要再联系楚氏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
徐若汐有些不明白，等，等什么？
“等楚氏找上门来？”
徐氏老族长缓缓点了点头，解释道：“不错，我徐氏传承未断，关于墨家之事，了解远超楚氏，这便是我们的筹码。”
不是徐氏老族长看不起楚氏，楚氏老祖楚天雄，凡俗出身。
楚氏传承，满打满算，也不过七百多年。
对于近古时期的传承，定是知之不多。
“你可知我徐氏为何迁移……准确地说是逃难至荆州。”
“逃难，逃什么难？”
徐若汐有些不解，不是为了墨家传承而来吗？
徐氏老族长仿佛看出了徐若汐的疑惑，接着问道：
“家族秘史，你可看过？”
家族秘史，整个徐氏看过的人也不多。
不过，徐若汐自然是看过的。
她记得，徐氏曾是明州传承千年的紫府仙族，族内曾有一位紫府后期大修。
这便是，徐若汐所说的，不惧楚氏的理由。
徐氏老族长解释道：
“避难荆州，说是墨家传承而来，实则不然！”
“千年前，我徐氏得罪明州金丹豪族——泰阳郡何氏，又逢紫府老祖寿尽而亡。”
“族长只得壮士断腕，将族内财货一分为四，交给四位年轻子弟。”
“四人中，只有我们这一支先祖逃出了明州，先祖自此便一直在锦州、乌州颠簸流离。”
“为躲避那泰阳何氏的追杀，我徐氏先祖抛弃了擅长的炼器一道，改修炼丹一道。”
“直到七百年前，得知墨家传承消息，我徐氏举族迁至荆州。”
徐氏族史记载得含糊不清，徐若汐也只是一知半解。
直到此刻，听老祖说完，才明白过来。
徐若汐脸色有些惨白，她当然听说过泰阳何氏的威名。
泰阳何氏，族内有数位金丹真人，是传承千年的金丹强族。
明州第二大族，仅次于清河崔氏。
放眼越国诸多金丹势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估计要不是忌惮万岳宫，泰阳何氏要直接出手对付紫府徐氏，就像碾死一只蚂蚱一样简单。
此刻，她才明白过来。
为何这些年家族，一直韬光养晦，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一旦徐氏冒了头，难免不会被明州泰阳何氏注意到。
届时，便是灭顶之灾。
徐氏老族长见徐若汐明白过来，欣慰地点了点头，没白费自己一番口舌。
年轻经验少，自己再多帮一把，多提点几句便是。
终归是自己的后人，再不如意，也只能接受。
“咳咳……”
“老祖，您没事吧！”
徐氏老族长情绪波动太大，忍不住狠狠地咳嗽了起来。
徐若汐连忙走到老祖背后，轻轻拍打，摩挲着。
徐氏老族长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
“两百多岁的人了，能苟活至今，已是苍天垂青。”
“你去吧，切记，三思而后行。”
徐若汐刚刚拍着老祖的后背，发现老人家衣袍下，已经瘦得可以摸到一根根骨头。
她默默退出院子，眼眶有些红润，但强忍着，怕老祖也一起伤了神。
徐氏老族长，看着院子里正值繁茂的苍劲老树，笑了。
他双手合十，站在树下。
“再给我几年，让我看着若汐长起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