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大，小巷歪斜。
地面上是污水泥泞，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不时有些半老妇人，脸上涂着厚厚白面，走出房门倒着尿桶。
看见李承焰上门，脸上带着欣喜，随意的将手在胯臀上擦蹭两遍，上前搀着他的臂弯。
“好俊个小郎，有相好的没，要不和姨睡一觉？保准你快快活活。”
相比一些去不了大勾栏，只图泻火的泥腿子，李承焰的卖相更好，她们也乐意。
虽是出来挣钱的，不能挑客，可顺眼些的，这钱挣得也舒心不是。
混合着尿骚气的劣质脂粉味，厚厚的腻子也遮盖不住脸上的坑坑洼洼。
不动声色的从其臂弯中抽出胳膊，李承焰斜眼看了一下肩膀头上的杂毛鸟，见其没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不是妖魔，他也不想为难这些苦命人。
温声道：“有的，我找黄朵，烦请带个路。”
听他这话，本满脸不悦的妇人看着其掌心那粒碎银子，喜笑颜开。
一把将其捏起，塞进胸脯之中放好，这才扭着肥臀：“这骚蹄子，还真是好命，有小郎哥这般恩客。”
一条小巷，似这妇人这般做活的不在少数，有人依靠房门，招揽生意。
更多的还是半遮掩着，自顾自躺在屋内歇息。
都干这行当了，也无所谓勤奋与否。
李承焰如今入了八品，真气充盈，肉身强横，一些动静自然是瞒不过他的耳目。
伴随着喘息，似应付差事一般，有气无力的叫几声。
讨价还价的窃窃私语。
行至巷口，正好对上一个提裤子出门的汉子，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润，脚步虚浮。
相比于别人，黄朵的生意格外的好。
这名字是杂毛鸟说的，那黄皮子给自己取了个好听的名字，配上一身皮衣，日子过的红火，一度让他很是羡慕。
半掩门后面，是一间瓦房，中间薄薄的垒了一层隔档。
一女子身穿黄色纱裙，格外大胆，显露出姣好的身材。
手中烟锅吞吐不停，云雾缭绕，厌恶的看着床榻上，正对着一卷草席使劲的汉子。
她这人皮来的宝贵，可不敢让其糟蹋了。
瞧着火候差不多了，走上前去，对着那汉子吐出一口烟气，整个人颤抖了片刻，随之就是一脸满足。
正要喊他起来掏钱，就听见有脚步逼近。
将房门轻掩，脸上堆着假笑，正欲开口，视线落到李承焰肩头那只乌鸦身上。
“你小子，本事不错么，这是给自己挑的皮囊？”
伸手捏捏李承焰的脸蛋，评头论足了一番。
这小玩意走之前是和自己说过的，没想到动作这么快，今个就带着人上门了。
“事情办好了么？你既有了人选，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回头织成皮衣，倒是能跟姐姐我快活快活，便宜你了。”
李承焰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黄皮子，暗道这妖魔，手段真是高绝。
若非杂毛鸟引路，怎么看都是个二八少女，哪有半分妖魔的模样。
伸手死死掐着黄朵越发不客气的手腕，冷声道：“摸够了么？”
见李承焰动手，杂毛鸟才松了口气，破口骂道：“就凭你，也想和爷爷我快活，我呸！”
先前他可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露出破绽，可李承焰死活又不动手，给他急够呛。
扑腾着小翅膀，跳到黄朵头上，好一气抓弄。
一直将她折腾的满头狼狈这才罢休，邀功似的朝李承焰卖弄着。
既然要倒戈，那就倒个彻底，墙头草一般，两头倒，混不出个鸟样。
“你敢反水！”
黄朵心中大惊，手腕受制，只觉眼前青年力道大的吓人，一时之间挣脱不开。
还不等她有别的动作，李承焰张开手，一把掐住这黄皮子的人头，对着地面狠狠掼了下去。
确认了正主，那就用不着磨叽了，打服了再说。
这些披着人皮的妖魔，一个个识时务的很，打完之后，能省不少口舌。
砰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不等黄朵开口，就见眼前青年一拳一拳的冲着她锤了下来。
短短片刻，脑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凹陷进了地里。
“说不说？不说用火烧你！”
杂毛鸟扑腾着翅膀，耀武扬威道。
先前求上门，这黄皮子那副趾高气扬，就跟皮衣是她织的一样。
“等等！别打了，要破了！”
“说什么？我都说！”
两只手无力的扶着自己的脑袋，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全是冲着杂毛鸟的，李承焰她不敢。
这小子太凶了，一言不合上来就动手。
“打破了皮衣，我就说不出话了...”
怪异的看着眼前女子，对着镜子一点点将自己五官揪扯回去，取来脂粉涂抹。
房门被拉开，一个汉子蹒跚出来，晕乎乎的看着几人。
“诚惠，半钱银子...”
“行，你先忙着。”
收完了钱，这才关上房门，心神不定的看向李承焰。
“要问什么，你直说就行，用不着动手的，我就吸点精气，赚些体己，回头还要找夫君的...”
直到李承焰说明来意，这黄皮子才放下心来。
“好说，我领你去就是...”
看着眼前青年怪异的表情，解释道：“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们妖和你们不同。”
大多数野兽，浑浑噩噩一生，遵循天命。
只有极少数能成为精怪，精怪之中，又是少数才能成为妖魔，有了灵智。
至于同杂毛鸟，黄朵一般，或是机缘巧合，或是给别的妖魔做些活计，才能开口说话，享受人间繁华。
对于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极为珍惜，远没有什么为了谁抛头颅洒热血的冲动。
可以说，越是聪慧的妖魔，越有的谈。
只要不是要他们的命，怎么样都行，你拳头大就听你的。
弱肉强食，天地法则。
“还是做人好，生来就通灵智，能言语，俯仰天地万物，不过，越是容易得到的，越就没那么珍惜。
一条命，说舍就舍了，为了些许富贵，名利，一时挫折就舍命不活了，笑死个妖。
殊不知，你们轻而易举就有的，是我们费尽艰难险阻才能得到的。
怎么就不珍惜呢？”
黄朵自顾自说着，一方面是为了打消李承焰的戒心，另一方面，她做这些营生，恩客们办事之前，总是要絮叨絮叨的。
不理解，但尊重。
“我是怕死的，你莫要打杀了，这小畜生能帮你的，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