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秋阳灿烂。

　　赵楷带着书童四九来到了位于左承天祥符门内的皇城司。

　　皇城司。

　　主要负责执掌宫禁、宿卫皇城、刺探汴京城内所有官情民事。

　　探事，监察，缉捕，鞫狱，皆可为之。

　　表面上是辅助大理寺、开封府、御史台的准司法衙门，实为天子耳目。

　　权柄甚大。

　　其最独特之处是：便服私察，直达天听。

　　皇城司本受台谏、大理寺、开封府监督约束，然自赵楷提举皇城司以来，职权渐高，其它衙门皆无权监督皇城司。

　　当下，皇城司人员主要由三部分组成。

　　一种是官。

　　即赵楷的提举皇城司，与下面的两个勾当皇城司，为皇城司正副主官。

　　一种是胥吏。

　　即勾押官、押司官、前行、后行、勘契官等。

　　还有一种便是人数最多的皇城卒。

　　由一群亲从官、亲事官、入内院子、司圊等组成。

　　亲从官、亲事官皆为优等禁军。

　　主要负责禁中的巡逻、警戒、护卫、稽察等，不隶三衙。

　　入内院子、司圊，皆是五十岁到六十岁的禁军，前者充当宫内杂役，后者专事打扫皇城内厕所。

　　别看这些人职位卑贱。

　　禁中的许多事情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另外。

　　宫内的冰务、杂物购买、仪仗等也大都归皇城司统管，总计有五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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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楷一入院，便看到那些未曾当值的官、吏、兵已站好了队列。

　　他们见到赵楷后，全都躬身拱手，高呼：郓王殿下！

　　赵楷进封。

　　皇城司绝对是最欢喜的衙门，因为他们的权势也将随着提升。

　　这时，皇城司的两位副官。

　　内侍省押班、勾当皇城司李彦（六贼之一）与通侍大夫、皇城卒总统领、勾当皇城司谭稹迎了上来。

　　“请郓王殿下治罪！”

　　二人同时拱手，然后有皇城卒将八名身穿囚服的汉子带了过来。

　　此八名汉子便是赵楷遇刺时的护卫。

　　在开封府已受过一顿刑罚，而今被带到皇城司等待赵楷处置。

　　“郓王殿下饶命！郓王殿下饶命！郓王殿下饶命……”

　　八人跪在地上，面色恐惧。

　　他们护卫皇子失责，赵楷有权将他们全部流放或杖刑处死。

　　“住口！”

　　李彦一道冷喝，八人皆噤声，浑身都在颤抖。

　　赵楷想了想，道：“让他们去街道司做杂役吧，你们两个随本王进来。”

　　听到此话。

　　八名汉子不由得大喜，他们本以为最好的可能是流放，没想到郓王竟然如此仁厚。

　　“谢郓王殿下！谢郓王殿下！”八人纷纷磕头谢恩。

　　随后。

　　李彦与谭稹随着赵楷走进前厅。

　　赵楷坐下后，二人互视一眼，齐齐拱手。

　　李彦开口道：“皇城司护卫殿下失责，我二人皆有罪，请殿下重惩！”

　　“重惩？谭统领不是已挨了二十臀杖了吗？”赵楷反问道。

　　听到此话，李彦大惊失色，深深躬身。

　　“殿……殿下，臣……臣有罪，臣稍后也……也去领二十臀杖，不……三十臀杖！”

　　赵楷提举皇城司两年，里面自然安插有自己的亲信内应。

　　近日虽不在皇城司，但仍知许多事。

　　他遇刺那日黄昏，李彦便命人打了谭稹二十臀杖。

　　论官职，谭稹是五品武将，李彦是六品宦官。

　　但论实权，李彦这个内侍省押班却远高于谭稹。

　　故而在皇城司，二人虽同是勾当官，但谭稹俨然就是李彦的副手。

　　武将嘛！

　　同级别下，本就矮文官与宦官不止一等，更何况谭稹还没有什么背景靠山。

　　李彦此举，自然是想以谭稹受惩了事，逃避责任。

　　赵楷没有理会李彦，扭脸看向谭稹。

　　“谭大统领，你觉得臀杖二十就可免罪了吗？”

　　谭稹吓得一哆嗦，也立即躬身拱手。

　　“臣亦有失职之罪，今日殿下无论如何重惩，臣都认罚！”

　　谭稹也在耍小聪明。

　　他盼着靠臀杖二十，既能为李彦背锅，又能保住自己的官职差遣。

　　但二人哪曾想。

　　这位郓王殿下早已看穿了他们的想法。

　　二人都知，赵楷遇刺案凶手的动机是：曾受皇城卒欺辱。

　　他们作为皇城司的实际执掌官，有管束不严之罪。

　　赵楷若深究，可将他们以主罪惩之。

　　再加上，他们知晓官家给了赵楷在皇城司便宜行事的特权。

　　赵楷要让二人仕途终结甚至锒铛入狱，可谓是易如反掌。

　　这一刻。

　　二人的腰，就如同五月里被大风吹过的麦穗。

　　眨眼间，额头上满是汗珠。

　　整个后背也都湿透了。

　　赵楷见立了威，缓了缓后道：“罢了！本王刚刚进封，不宜惩罚下属，此事便算揭过去了，若有下次，本王定然严惩不饶！”

　　“谢郓王殿下！”二人同时长呼一口气。

　　赵楷坐直身子，又道：“接下来，本王交待你们一件事情。”

　　“清查皇城司内对外有情报勾连，吃里扒外或疑有吃里扒外倾向的胥吏兵卒，七日之内，全部换掉！”

　　“属下明白！”二人同时拱手。

　　李彦和谭稹都是聪明人，自然知晓赵楷是要趁此机会，将一些贵戚高官的内应探子全赶出去。

　　随即，赵楷站起身来，又道：“即日起，本王为皇城司定下两条规矩！”

　　“其一，不可欺民！”

　　“自本王提举皇城司以来，因相信你们便交给你们全权打理。结果是街头百姓看到皇城卒，如同看到强盗贼寇一般，皇城司恶名远扬！”

　　“如此，坏的是本王的名声，日后，本王若再听到关于皇城司欺民的消息，绝不轻饶！”

　　“李大官，你听明白了吗？”赵楷走到李彦面前，故意喊了一声敬称。

　　“属下明白，属下……属下一定自查自省，向全司传达殿下的命令！”李彦声音颤抖地说道。

　　他利用内侍省与皇城司职权在城郊圈地，害民欺贫，乃是出了名的，皇城司的乌烟瘴气，基本都是他搞出来的。

　　赵楷又接着道：“其二，不可欺吾！”

　　“若从皇城司传出的消息，本王还未知，别的什么人便知晓了，你们两个也就别干了！”

　　“皇城司永远只忠于官家与殿下！”二人齐声道，再次拱手。

　　此刻，二人对赵楷产生了发自内心深处的畏惧。

　　往昔，这位殿下在皇城司是个甩手掌柜。

　　而今认真起来。

　　他们若敢逆赵楷之意，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另外。

　　他们感觉到这位郓王殿下似乎是要准备争夺储君之位了。

　　这时，赵楷又道：“李押班留下，谭统领，你在门外等候。”

　　赵楷看了一眼四九，后者立即会意，与谭稹走出前厅，将前厅大门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