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都市言情 都重生了,谁还搞纯爱啊

第4章 难矣哉

  早上6点半。

  晨曦方起照大地,东方既白天下明。

  “起床了!”

  张谦国经过儿子卧室,屈起中指重重叩击了几下门,旋即到厨房,把高压锅的火关掉,打开水龙头把洗碗帕润湿,然后绕一圈搭在锅盖上,正好把喷嘴——那个旋转的小铁坨围住。

  做完这些,他又啪嗒啪嗒着拖鞋步子,回到儿子卧室门口,朝里眺一眼,正要习惯性催促。

  却见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口,两手拇指插进裤腰,绕圈理了一遍,便走出房门。

  “?”

  转性了?

  见老爸带着狐疑,嘴角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张彻心底发虚,打了个哈哈遛到书房。

  确定手稿还在,他松了口气,然后大声背诵起英语单词来,想到母亲还在睡,又把书房门关上。

  也不知是重生太激动,还是写了恐怖题材精神亢奋,老爸一叫,他就麻溜爬起来了,忘了伪装高中的自己。

  张彻曾经有赖床的习惯,父子俩心知肚明,高中三年下来都有默契了。

  张谦国喊第一声起床叩门时,他会应声而起,身影坐直在床上,待老爸走远,蒙上被子就睡回去。

  等了一会不见人出来,张谦国又返身来催,他听到老爸独有的慢沓沓拖鞋声靠近,马上又坐直,开始穿上衣,然后张谦国看他在穿衣服,就会催一句快点,然后又离开。

  张彻穿好上衣,当然继续蒙回被子大睡。

  到第三次拖鞋声响起,他才肯慢慢下床,到冬天拖鞋声甚至得响4次才行。

  7点20早自习,最开始6点50稀饭晾凉上桌,张父才会喊他,后面发现不行会迟到,逐渐向前推移时间,最后确定为6点半,到他真正起床吃饭,正好6点50。

  现在想来,早已看穿的父亲不过是陪着自己演戏罢了。

  一边背着单词,一边愈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张彻暗自感慨。

  难得儿子起了早,张谦国待喷嘴不再出气,打开高压锅,舀了稀饭,从水缸舀了一瓢水,然后把稀饭碗放瓢里,一边用筷子不断搅拌碗里加快散热,一边把鸡蛋用水冲凉。

  这样操作一套下来,不到3分钟,他就端碗上桌,唤儿子吃饭了。

  张彻坐到餐桌上,看着面前熟悉的摆盘,稀饭鸡蛋泡菜配置简单,是母亲的一贯节俭风范,又有父亲把稀饭倒进盘子,只为散热快一点他能多睡会的体贴。

  一时间,十余载后世经历恍若一梦,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未重生过,那些成年后的不堪只是一个梦罢了。

  是啊,自己明明还在上学,是爸妈的骄傲和期盼,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有家不回,自惭形秽的郁郁大叔呢。

  趁父亲转身,他埋头稀哩哗啦几下,刨完有点苦咸的稀饭,拿上书本便到门前。

  “老张,明天开始别叫我了,你多睡会,我自己热饭吃。”

  张谦国看儿子朝自己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开,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这小子……

  张彻离开家门,要先到两条街外的大姨家取车,穿小道得步行700米,大姨家住盐业小区,有门卫和专门的自行车库,他的座驾每天都停靠在那里。

  虽然有点麻烦,但总比每天把自行车从楼下搬到家,早上又从家搬下去轻松——他可住在6楼。

  放楼下?随便什么车锁,三天不被偷算你走了滔天狗屎运。

  脚步轻快地跑到大姨家楼下车库,找到记忆中那辆熟悉的捷安特,他甚至中二地拍了拍坐垫道:“老朋友,又见面了。”

  前世高考结束后,自行车不再必要,他就偷懒停靠在自家楼下,果然第二天就没影了。

  上车踏脚开蹬,微风拂面带着清晨气息,没有后来那辆雪弗兰车窗外的风力强劲,却是他梦寐以求的故去的风,脚步轻便腰肌灵活,年轻的身体没有颈椎病腰椎病,轻装上阵的感觉仿佛脱去戴了很久的枷锁。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他很想畅快大叫,随着路程逐渐逼近校园,同道上或骑或走的学生也变多了起来,直到看见熟悉的校园大门,这种冲动到达了顶峰。

  进校,停车,到班级,坐下。

  家人们,谁懂啊。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他一人有如此充沛的感慨,却孤独得无法跟任何人分享。

  校园同行的其他学生,在他看来就像幼稚的小孩,而他拿着课本也格格不入;到了班级又不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就算稚嫩他也感觉自己身处其中,能轻松融入;

  与之相对,校园里路过不认识的老师和校领导,带着熟悉的“班味儿”让他感觉自然,如同碰见了同龄人,可以丝毫没有拘束地打招呼;到了班级看见班主任老刘,看他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严肃表情,他又发自心底地发怵,感觉自己还是小孩。

  这样奇妙的感受,古往开来他恐怕是头一个,割裂又和谐,对立又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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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往往会高估自己的强大。

  ——鲁迅

  7:30张彻:我要好好学习,重写人生!

  8:30张彻:小平头,好怀念你的历史吹水课,尽管后面我比你还能吹,但现在你尽管吹!

  9:00张彻:好像昨晚熬夜的决定有些草率…不行,年轻的身体怎么能说不行?!

  9:30张彻:不行了,要死了……

  晨光熹微,读书声朗朗,教室里,坐在后排的少年面色灰暗。

  换作未重生前,他此时大概已在单位的座位上,刷了一两个小时短视频了。

  常年的颓靡生活并非没有影响,他的意志力衰退到了一个很低的程度。

  万幸的是,未来的经历仿佛滴墨入池,汇聚进原有的水潭里,这具身体看到那些题目,公式会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如果多年后的他是身体穿越过来念高中,此时看见这些课业恐怕已经抓瞎,早就如坐针毡。

  “今天我们讲《阳货》。”

  刘黎炯炯有神的大眼瞪着,瞟过来一眼。

  张彻赶紧正襟危坐,托腮作认真聆听状。

  刘黎是一个快五十岁的秃顶老头,地中海边的其余头发又细又软还有些长,随风飘逸显得有些喜感。

  他是高二五班的班主任,高二五班是文科火箭班,所谓火箭班,就是一个年级文理科只有一个的特优班级。

  这种班级享受到的学习环境、教学资源都是学校里能给到最顶级的,所以也有很多成绩不够的学生被家长削尖了脑袋往里送。

  他倒不是被父母送进来的,但确实占了这些关系户一点便宜——因为关系户的塞入,他在五班原本垫底的成绩变成了中下游。

  老刘是一个典型的文人,傲气和傲骨都不缺乏,开学第一课,他的发言惊爆全场。

  “课本你们自己看看就行,高三之前我只教你们《论语》、《诗经》和课本里的古文,高三再教你们应试技巧。先学道,再学术。”

  南安一中是省重点高中,也是南安市最好的高中,学校把文理科两个尖子班托付给他,他却如此特立独行,引人议论。

  但张彻毕业后没几年,老刘就评上了特级教师,教学水平得到了认可。

  这并不是他让张彻发怵的地方,作为班主任,他独断专行的一面让人更加印象深刻。

  “下面开始,请同学们打开《论语》。”

  说着,老刘背身执笔,功底极深的板书瞬间完成了一行飘逸大字——

  “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

  思维还有些发散的张彻瞬间收束心神,看着黑板上的大字,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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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后张彻果然被叫到了办公室。

  “你今天上课不在状态,昨晚干什么了?”

  刘黎小小啜饮一口保温杯的热茶,任学生站在面前,也不去看他。

  “我身体有些不在状态,昨晚有点失眠。”

  张彻知道自己的黑眼圈很明显,并没有如普通学生那样矢口否认、慌乱遮掩。

  果然,刘黎抬起头来,炯炯有神的大眼瞪着他,这是他的惯用招数,在漫不经心抛出问题,等人回答后,便加以逼视,等对方心理防线崩溃。

  张彻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逼视,反而感到有些怀念,当然,老成的灵魂也让他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上次月考你成绩如何,自己清楚,我今天讲课也讲到了,这样下去能行吗?”

  眼看没探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刘黎舒展了下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态度依然很有压迫感。

  “我会努力。”

  张彻微微低头,从善如流。

  敲打了两句,毕竟没从他身上找到破绽,老刘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让他回了教室。

  临走前,张彻还厚着脸皮拿了一张几天前的月考成绩和排名表。

  “张彻,语文121,数学113,英语79,地理76,历史81,政治82,班级排名49,年级排名103。”

  任重道远啊……

  叹了口气,他去厕所洗了把冷水脸振作精神,回到教室已经快上第四节课。

  第四节课是地理,整堂课他的笔就没停过,各种笔记记了一大堆,大脑里新加入的知识和灵魂里铭刻的回忆呼应了一下,竟觉得慢慢变得从容。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这厮把早自习也算作了一堂课,所以并没有放学,上午还有第五节课。

  相比上课时的安静,下课后,五班的休憩环境也就喧闹了打铃时那么一小会,同行上厕所的桌椅板凳移动声,同桌前后桌闲聊个两句,有人闭眼养神,有人趁这会刷了下题。

  除去几个到教室外走廊站着聊天放松的,教室里很快又安静下来。

  检验了下自己脑海里的课业知识,张彻深吸口气,前几节课也待在教室的他,这时终于忍不了走了出去。

  于拙政做完一道阅读理解,看他出去,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嘢,我还以为你转性不出来了。”

  袁鸿在走廊上已经站了会,看着他走出来,嘻笑道。

  袁鸿就是所谓的关系户之一,刚跟张彻熟识时,颇为自豪地说过:“我进火箭班是我爸花了大力气的,他跟我说,你娃儿格老子的好生学,就算学不进去也要在班上多交朋友,以后毕业你同学都是你的资源。”

  他父亲是山塘县邮储银行行长,曾经张彻听到这句话时还没什么感觉,此刻想来其父确实有为子女计长远。

  只不过后世这货也进了山塘县邮储系统,相比于飘渺的同学资源,父辈资源的继承无疑是他更坚实的倚仗,倒也算基本国情了。

  “透下气。”

  张彻简单回了句,看着此时的袁鸿有些肥头大耳啤酒肚,和自己一样的身高,看上去却不像一个中学生,社会气息很浓。

  后世这厮反而自律起来没那么胖了,张彻在脑海里将二者对上号。

  五班是一个典型的女生班级,整个班上62名学子只有7个男生,再除去几个极刻苦不社交的,能聊上两句的也就寥寥几人。

  女生数量多占比大,并非很多人以为的好事,反而口舌多是非多。这不因性别主体是高知识高素质的人群改变,只要群体里女生超过半数,氛围就会截然不同。

  曾经的张彻对高中生涯印象很差,相比初中时在班上当孩子王、男女生里都吃得开,他在五班常常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感觉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于拙政想了想,开口道,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一样,但毕竟认识这么久的死党,就算说不出来,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作为蜀地人,于拙政生得一幅北方身材,一米八二的身高一百五六的体重,在高中生里有些庞然大物的感觉,这样一个人却戴着方正金属眼镜,专注于学习书卷里,有种李逵穿儒袍的感觉。

  张彻看着他笑了下,心想昨天喝酒时你可没说我不一样。

  相比毕业后联系很少的袁鸿,于拙政是他的挚交之一,两人小学时就认识,高中分科后又到一个班级,感情才渐笃厚。

  到后来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一直联络不断的高中情谊弥足珍贵,不过天南地北会面极少,昨晚那场聚会已是很多年难得的集会。

  不过于拙政高中时很是闷骚,话不多但总能一语中的,艰苦学习之外,更在高三毕业时和班上一女生处上了对象,是死党几人里最早脱单的。

  张彻高中时一直以为他和柳尧一样情窦未开,谈到青春话题时一般都不带这俩,听到消息后着实震惊了好久。

  “哇哦。”

  袁鸿的视线一直在走廊外楼下的操场,此时挑眉吹了声口哨。

  张彻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操场上边的小卖部正走出一行女生,其中一个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乌黑长顺的柔发披肩,比起网图毫不逊色。

  好像叫姜晚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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