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声音忽然响起。

　　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完了一圈，此时正歪头看着他。

　　眼神有些好奇。

　　林一摇头，“没什么。”

　　“不开心？”

　　班长却又问道。

　　林一愣了下，显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他表现的这么明显么？

　　喜形于色。

　　嗯......用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

　　可无论如何，心情全都挂在脸上，对于「苏醒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得反驳一下才行。

　　“啊哈哈......”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玩的——”

　　话说到一半，却被迫停止了。

　　姜珺看着他手里一直没有放进去的游戏币，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松开。

　　沉默半晌，她忽然开口道：

　　“走吧。”

　　“去买衣服。”

　　随即便起身往外面走去。

　　葬礼不是普通场合，自然是不能随便穿点什么就进去的。

　　更何况他们还是齐小琴的同学。

　　代表的是学校。

　　再加上近些年流行西式葬礼，一身庄严肃穆的黑色西服总是少不了的。

　　当林一从试衣间出来时，卖衣服的姐姐瞬间看直了眼睛。

　　清爽帅气的外形加上一米八二的身高。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附近路过的几个大学女生挪不开眼睛。

　　有人直接掏出手机走了上来。

　　“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嘛？”

　　“我未成年。”

　　林一老实道。

　　对方当场愣住，却仍旧不死心：“那一起合个影呢？”

　　“你穿这身衣服很帅。”

　　就是有点老气。

　　发个朋友圈炫耀下也不错。

　　可下一秒——

　　“对不起，这身衣服是去参加葬礼用的。”

　　沉默。

　　无言的沉默。

　　在林一充满了悲痛的眼神中，女人默默放下手机转身离去。

　　不多时，远处便传来一阵抽泣声。

　　哎。

　　又是一个被自己刺伤的女人。

　　可没办法，谁让自己就是这样一朵带刺的玫瑰呢？

　　魔女？

　　看劳资扎不扎你就完事了！

　　想到这里，林一忍不住有些得意，身边却又有人走了过来：

　　“林一？”

　　“不约，谢谢。”

　　咦。

　　不对。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扭头一看，便见班长姜珺正双手抱胸，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

　　林一顿时干笑几声，不敢回答，连忙张开胳膊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班长，你感觉怎么样？”

　　导购见状，也赶紧借机插嘴道：“美女，你男朋友穿挺帅的，就是款式老气了点。”

　　“要不我给你们换一套？”

　　姜珺却没回答，而是自顾自走了上来，最后在林一面前停下。

　　她的目光似乎在盯着什么地方，最后缓缓抬起手来。

　　“领口不需要这么紧。”

　　“解开两个。”

　　片刻后，她微微退后一步，像是专业的造型师似的检查着林一的着装。

　　满意的笑容在女人脸上逐渐散开：

　　“好了。”

　　林一却有些呼吸急促。

　　太近了。

　　两人此时的距离不到一根手指。

　　他只需要微微低头，就可以看到那充满整个视野的黑色长发，如同海浪般轻轻摇曳。

　　仿佛是某种花香味，正在疯狂的从鼻尖涌入。

　　见鬼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班长身上这么香？

　　喉结忍不住滚动。

　　可就在这时，班长那张精致的脸颊却忽然抬了起来，淡褐色的瞳孔里流淌着某种莫名的神色。

　　审视？

　　怀疑？

　　又像是同情。

　　“林一，不关你的事。”

　　“对么？”

　　仿佛一盆凉水忽然从头浇到了脚跟，林一的身体瞬间被冻僵。

　　被发现了？

　　不，好像又没有。

　　这句话的语气明显是在试探，就像齐小琴在天台上说的那句话一样。

　　果然是因为那条短信么？

　　姜珺知道他去了天台，偏偏齐小琴的父母又提到了短信以及日记的事。

　　冷静，一定要冷静！

　　可怎么回答？

　　“我......”

　　“我不知道......”

　　林一最终还是决定不回答她的问题，与此同时脸上迅速充满了沉重和悲伤。

　　是的，他的确知道齐小琴喜欢自己。

　　可并不知道对方会因为给自己发送短信，死在疾驰而过的车轮下。

　　林一说着，脸上已经满是自责。

　　还有愧疚。

　　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父母问责，充满了委屈道孩子。

　　姜珺的目光闪烁几下，终于逐渐柔软下来。

　　“这不关你的事。”

　　“不用自责。”

　　这次却变成了肯定的语气，可与其说是在安慰林一，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不是那样的人。

　　第二天。

　　殡仪馆前摆满了花圈。

　　两人在吊唁簿上快速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便在齐国富的带领下往大堂里走去。

　　殡仪馆的大堂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木头燃烧后的烟尘气息，显得格外冷清。

　　有人正坐在长椅上痛哭流涕。

　　还有人在聊天。

　　一片嘈杂中，可以看到齐小琴的妈妈正坐在守灵室内怔怔出神。

　　齐国富看了眼里面的情况，叹了口气。

　　他看着林一，语气有些恳求道：

　　“小琴妈妈......想让你进去看看。”

　　“她.....有话和你说。”

　　林一愣了下，目光下意识看向了那个冷冷清清的房间，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女人的背影。

　　明明昨天才见过，却有种仿佛一夜间便消瘦了的感觉。

　　背影都写满了憔悴。

　　“那我去了。”

　　“嗯。”

　　似乎在回答齐国富，可林一的眼睛却在看着姜珺，直到对方点头，才往那个房间里走去。

　　进门的瞬间便是一股凉意。

　　黑白遗照上，女孩脸上依旧带着腼腆的笑意，似乎在看着林一。

　　女人却没有回头。

　　披在她肩膀上的黑色外衣轻轻抖动，看起来似乎正在抽泣。

　　“阿姨......”

　　“您节哀顺变，要是小琴——”

　　林一站在门口，想要安慰下她，无论是出于同学情谊还是晚辈的身份，这样做都很合理。

　　可他话还没说完，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等等。

　　谁在笑？

　　眼前的人只有一个，可这里是她女儿的葬礼。

　　作为母亲她不可能笑。

　　“呵呵呵......”

　　不合时宜的声音伴随着女人背影的抖动，再次传进了林一的耳朵。

　　这次他终于听清楚了。

　　那的确是笑声。

　　女人背对着他缓缓站了起来，回过头时，一双红肿的眼睛里却满是狰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