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血色账簿**
1983年5月5日,澳门福隆新街的霓虹灯管在潮湿空气中滋滋作响。
林威廉推开“永利银号“的雕花木门时,铜铃的震颤惊醒了柜台上打盹的虎皮鹦鹉。老掌柜从《澳门日报》后抬起昏花的眼,金丝眼镜链扫过泛黄的汇率牌——美元买入价被人用红漆涂改成深宝安的股票代码。
“林生,“老掌柜的指甲划过算盘珠,“何先生说今日要用'特别汇率'结算。“
陆沉舟注意到柜台玻璃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1979年蛇口工业区动工仪式上,何先生正站在袁庚身后,手中公文包印着模糊的“东京精密“标识。这个细节让他后颈发凉——在前世档案里,这张照片本该在反腐行动中被销毁。
阁楼的酸枝木地板突然发出呻吟,穿香云纱的何先生拄着蛇头杖走下旋梯。翡翠扳指在煤油灯下泛着幽光,杖头镶嵌的正是深宝安厂区微缩铜雕。
“林生带来的'纸黄金',“何先生的蛇头杖敲击装股权的铁皮箱,“在澳门只配点烟。“他突然用杖尖挑开箱盖,成捆的股权凭证雪片般散落。
陆沉舟俯身拾起一张,背面油墨未干的“1983-0009“编码刺痛指尖——这正是深宝安未来的股票代码。前世记忆如电流窜过:这个代码将在1988年引发抢购狂潮,此刻却像废纸堆在赌场钱庄。
“如果加上这个呢?“陆沉舟将牛皮纸袋拍在柜台上。袋口滑出的微型磁带,贴着“1985.2.23 16:27“标签——那是另一个时空327国债事件的爆发时刻。
何先生的蛇头杖骤然停滞。老掌柜的算盘珠突然迸裂,滚落的木珠在瓷砖上拼出“327“的图案。
**第二节:机械幽灵**
子夜的妈阁庙海面浓雾如墨,走私快艇关闭所有灯光在波峰间穿行。
陆沉舟数着甲板上三十个印有“教学器材“的木箱,每个接缝处都用火漆封着深宝安厂徽。当他撬开第七个箱子时,IBM5150电脑的CRT显示器映出他扭曲的面容——这是中国大陆最早的个人电脑,此刻本该躺在硅谷仓库。
“何先生要的是真金白银,“林威廉的金劳在雾中泛着冷光,“不是这些破铜烂铁。“
陆沉舟扯出缠绕着磁带的电缆,突然用匕首割开绝缘层:“327国债期货的原始算法,就藏在三层屏蔽铜网里。“他展示着剥出的美国军用级导线,“深交所的卫星接收器,需要这些材料捕捉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的信号。“
快艇突然急转,成箱的电脑零件撞向船舷。浓雾中三艘海关巡逻艇呈品字形包抄,探照灯刺破黑暗的瞬间,陆沉舟看见带队科长胸前的铭牌:刘建国——1995年万国证券自营部经理。
“抱头蹲下!“扩音器的回声在波谷间震荡。
林威廉瘫坐在浸水的甲板上,鳄鱼皮鞋里滑出深宝安的股权凭证。陆沉舟却迎着探照灯高举双手,腕间故意露出结痂的刀伤——那是三天前为取得电脑序列号,与明哥手下搏斗的痕迹。
“刘科长!“他在手铐扣上前的刹那低语,“明天《深圳特区报》创刊号会漏印头版头条。“
年轻科长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个秘密连他当市委秘书长的姑父都不知道,此刻却从个走私犯口中吐出。
**第三节:代码深渊**
三天后的珠海拱北口岸,晨雾裹挟着渔船柴油味。
陆沉舟看着海关登记簿上“教育实验设备“的签注,知道那批电脑已运抵深圳大学地下室。在那里,王雨晴正带学生用打孔卡编写中国第一个证券交易程序——虽然他们以为只是在玩“模拟股市“游戏。
“陆生真是赌神下凡。“林威廉递来古巴雪茄,“但何先生今早传话,说要见见'预言家'。“
陆沉舟点燃雪茄,火光中浮现出澳门葡京赌场的监控画面:何先生正将327国债磁带塞进老虎机,屏幕上滚动的数字定格在“148.50“——正是前世国债期货的协议平仓价。
“告诉他,明天下午三点,“陆沉舟吐着烟圈,“在深圳水库会看到想见的东西。“
当林威廉的奔驰车消失在关口,陆沉舟掀开路边报刊亭的帆布。今日《澳门日报》头版,何先生与葡澳总督的握手照下,藏着行极小字:“国债期货试点研讨会在京召开“。这则消息本该出现在十二年后的《人民日报》。
**第四节:数据狂潮**
深夜的深圳水库泄洪道,月光在混凝土斜坡上铺满银鳞。
陆沉舟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将三十张打孔卡逐张浸入水面。当最后一张卡片吸饱水分时,远处山路上亮起车灯——何先生的皇冠轿车碾过碎石停在对岸。
“小友的见面礼很别致。“何先生的蛇头杖敲击着泄洪闸。
“这是327国债的原始波动率算法。“陆沉舟举起湿透的打孔卡,“遇水显影的技术,是日本三菱为自卫队开发的。“
何先生示意保镖取来卡片,昏黄手电光下,潮湿的卡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公式。最刺眼的是用红墨水标注的日期:1995年2月23日。
“你以为装神弄鬼......“
“明天上午十点,“陆沉舟打断他,“财政部将发布《关于调整保值贴补率的通知》——虽然正式文件八年后才面世。“
山风突然静止。何先生的翡翠扳指裂开细纹,露出内层微缩胶卷——那是他安插在体改办的线人刚传来的密报。
**第五节:血色迭代**
黎明前的深圳大学计算机房,日光灯管在头顶嗡鸣。
王雨晴看着示波器上跳动的绿线,那是她按陆沉舟给的公式编写的K线模拟程序。突然所有屏幕同时闪烁,深宝安的股权代码开始疯狂自我复制。
“停电!快拉闸!“助教的尖叫中,电闸迸出蓝紫色火花。黑暗中,三十台IBM电脑的散热风扇仍在轰鸣,此起彼伏的报警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铜钟。
陆沉舟冲进机房时,看见王雨晴瘫坐在墙角,手中紧攥着烧焦的打孔卡——卡片边缘的锯齿,竟与澳门银号地砖的“327“木珠阵完全吻合。
“你动了国债期货的算法......“他扯开白大褂,胸口赫然纹着深宝安的股权结构图。
王雨晴的瞳孔映出屏幕最后的残像:1995年2月23日16时27分,万国证券交易厅的电子屏正喷涌血色瀑布。而在那数字洪流深处,隐约可见1983年的澳门银号柜台,老掌柜的算盘珠永远停在“5“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