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风陡然后退一步,他脸色可怕得吓人,连生死相斗时都沉稳无比的右手,居然有些拿不稳传讯符。
他又往传讯符传了一道消息:
“告诉我,魏凌海何在?”
“凌风少爷,还在朱家阵前。”
魏凌风面色狰狞:
“莫要糊弄我,你给我实话实说!”
结果这次等了许久,传讯符那头再无消息传来。
雨势渐渐变大了,浇灌而下,好似想把整座镡城吞没了一般。
洛府周遭的震颤突然消失了,魏凌风往洛府阵上瞧去,此时火云门卢采唐已放弃了对洛家大阵的攻伐,火云门在各处布局之人,正在各自撤离。
这自然在洛昇平意料之中。
因为他传讯符中已收到朱家传来的信息,魏家突兀撤走,火云门已放弃了对朱家的攻伐。
卢采唐外罩一件缂丝广袖袍,腰间束玄色犀角带,手中法器折扇一合,扇面打出的宝光顿时全数收回。
他驾风而至,飘然落地,居然对阵内洛昇平施了一礼,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拱手道:
“洛家主叨扰了,改日再会。”
洛昇平已深谙镡城修真界的生存之道,若只因之便将火云门视作仇家,无疑会将家族带向深渊。
因此他只是在心中给火云门记下一笔,面上笑道:
“只要不是兵戎相向,倒是欢迎做客。”
卢采唐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魏凌风却是叫住了他,沉声问道:
“卢采唐,你实话说与我。你等还在不在攻打朱家大阵?”
如此被人直呼大名,卢采唐却无半分不悦,只是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他,说道:
“凌风少爷,与其问我,何不去朱家阵前看看?”
魏凌风沉默不语,跺了跺脚后,往朱家方向极速奔去。一路柳树砖墙飞退,他还嫌不够快,在双腿上拍上神行符,让速度更快上了几分。
离得还有十分距离,他便可用神识感知到,对朱家的攻伐确实已然告终。
无论沈铎、魏凌海,甚至魏家的一些修士,此时都不在阵前。
魏凌风心中积攒着怒意,往魏府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魏凌海,你敢攻我院子,动我家小,我定然要你好看!”
可他来到魏府门前不远,神识展开,往内探入,却被一道冰冷的屏障拒之府外。
魏凌风的心蓦然空白。
这是,护卫他院子的子阵已被破了?
不然这魏府的护族大阵,如何能够阻拦他?
可这子阵之坚牢,即便是两位炼气修士攻伐,也至少需要三天,魏凌海如何得以攻破的?
他一连受此两次打击,脑中再没有力量能够支撑他思考,他的脸色难看到苍白,无助地看向一旁的陆沉东。
陆沉东叹息一声。
如果是以往时候,陆沉东定然会训斥他,可这次,他目光中没有分毫责备,而是沉声道:
“凌风,用人不淑啊……”
魏凌风的面色已近乎惨白:
“你是说魏无弦?他背叛了我?这怎么可能,魏凌海对他恨之入骨……”
魏凌风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呼吸。
魏家征伐了这么多世家仙族,得到了无数好处,可他作为嫡子,未来的少家主,居然成了孤家寡人?
他人生顺畅了半辈子,却在这一天内一无所有?
这多么可笑?
老天爷在戏弄他么?
魏凌风脑中再无法做任何思考,他对阵中嘶吼道:
“叫魏凌海出来!”
不用门房通禀,魏凌海已然迈着沉着的步子来到魏府门前。
他一身缟素,依然是那般神情平淡,面无表情。
兄弟二人隔着魏家大阵相望,不过是咫尺之隔,遥远得像是天涯海角。
此时来到阵前的不光魏凌海一人,他左手站着沈铎,右手站着魏无弦,身后更是站着一众魏家家族族老,他们齐齐身穿缟素,腰系绞带,默然地望着他。
魏凌风看着这些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支持着他,但此时都站在了魏凌海身后。
他闷哼一声,一口积血涌上喉头,差点要他吐血而出,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魏无弦你背叛了我?你其实早就是他的人……说与我的那些情报,都是他教你说的!”
魏凌风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露出异状,说话仍然是同先前一般,用着冰冷而倨傲的语调,却不知自己的神色和发抖的身体,已全部出卖了他。
魏无弦看了眼魏凌海,见他没有要说的话,才对魏凌风道:
“凌风少爷,我确实背叛了您,但透露那些情报时,我还未站在家主这边。”
“只因某次机缘巧合,我效忠了家主,也知道家主他从未因之记恨于我,凌风少爷,是您小人之心了。”
“而且我们族中上下都认为,与其均分家产,不如效忠凌海少爷。凌风少爷,您的心性还不够做一家之主。”
如果是以往时候,他听到有人这般说自己,定要大发雷霆,可魏凌风这次却只是沉默着。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但他仍然尽量控制着表情,同时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怪异:
“我家小何在?”
魏凌海开口道:
“在我族内,很安全。”
魏凌风道:
“让我见他们。”
魏凌海使了个眼色,府丁把三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美艳女子,和五个小孩带了过来,最小的还没满一岁,不会走路。
魏凌风也才二十岁的年纪,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掉下眼泪,说道:
“让他们出来。”
魏凌海脸上没有分毫表情,摊了摊手道:
“风弟弟,他们在族内会更加安全。”
魏凌风缄默着,如果先前的斗法,他可以不承认败了的话,他知道自己这次他败得彻底,输得一无所有。
魏凌风驻足了一会,终于沉默地离去,往城北而走,他颓然的模样,像极了一匹逃窜的孤狼。
阵内魏凌海忽然对陆沉东道:
“东叔,你如果愿意回到魏府,我魏府大门永远对您敞开。”
听到此话,魏凌风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仍然往城北而去。
陆沉东只是略带轻蔑地看了魏凌海一眼,紧走几步,脚步沉稳的跟在了魏凌风身后,寸步不离。
看着这两人离开,魏府内的族老们也彼此无言,各自散去,筹备魏府的丧事。
沈铎对魏凌海道:
“为何不出阵除掉他俩?陆沉东重伤,是不是有些机会?”
魏凌海道:
“杀不掉他们,也暂时不可这么做。”
沈铎道:
“谨防养虎为患。”
魏凌海道:
“我理会得。你派人去给洛家家主传话,说我明日便登门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