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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陈家双赢

黄巢挽天倾 平生假寐 2852 2025-02-14 13:17

  “积水清,瘴不兴。”

  “艾草燃,蚊虫散。”

  “纱网张,邪难犯。”

  “讲卫生,身康健。”

  “众人齐,瘴气完。”

  “琼州安,笑开颜……”

  翌日午后,日光正盛。

  陈延风与陈延雷两兄弟离开县衙,准备回家。

  其实,昨日傍晚,新县令一行人刚到城门口,陈家便收到了消息。

  他们没去迎接,绝不是想给新官来个下马威——

  依照以往的经验,大多数县官到了这地方,都会放权给他们这些“现管”,让自己清闲;

  所以他们这些本地人,也乐意给外地来的县官们几分薄面。

  可昨天的情况实在特殊。

  陈家这边前脚刚准备好,去给新县令和新县丞接风洗尘,后脚就又收到一份急报:

  郑家那个去参加省试的乡贡,也就是郑翊的父亲,也回到琼州了。

  陈家大翁瞧着,平日里底子最薄、面子最厚的郑家人,此番回乡竟如此低调,总觉得有猫腻;

  便打发陈延风、陈延雷兄弟俩去打听情况。

  “哦,原来是没考上啊。”

  陈延风嗤笑道。

  怪不得回琼州时遮遮掩掩的,生怕别人瞧见。

  没考上就没考上吧,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

  只是,郑翊那小子在县衙里私自开设的赌坊,这下总该关了吧?

  可仔细一琢磨,郑翊私设赌坊,至今也快两年了;

  澄迈县的百姓被他像割韭菜一般,狠狠搜刮了一番。

  如今“韭菜根”还在,郑翊的胃口又被养大了不少。

  陈家在岛上的势力,比郑家稍强,可也没达到完全压制的程度。

  当初容忍郑翊开赌坊,虽说是顾忌他父亲的科考前途,却也没白纸黑字地约定“考不上就必须关掉”。

  眼下,陈家要是强行要求郑翊关了赌坊,难免会得罪人。

  这事儿看似不大,却也不小。

  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真要因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实在不值得。

  于是,陈家大翁想出一计:

  让新县令去处理。

  此前他便从广州得知,那个叫李景让的新县令,似乎有严正执法、言无避忌的名声。

  倘若属实,这位新县令想必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陈家大翁觉得,正好可以此事试探李景让。

  要是李景让真的雷厉风行,严格执法,那陈家便能借他之手,解决郑翊这桩麻烦事;

  要是李景让畏畏缩缩,不敢出面处置,那就说明他徒有虚名,往后在这澄迈县行事,陈家依旧能拿捏好分寸。

  于是,陈延风不仅未派人去迎接新县令;

  还将当晚本应在县衙值守的衙役,一股脑儿全都遣散回家,满心就盼着看场好戏。

  后来的发展,倒也没出乎他的预料。

  李景让果不其然关掉了赌坊,可既没对郑翊施以任何处罚,也没抓几个赌徒来充充门面,彰显政绩。

  陈家可谓双赢。

  所以,陈延风两兄弟今日来县衙报到时,脸上堆满了笑容——

  谁能想到!

  李景让非但没给陈延风这个县尉一丝好脸色,反倒对郑翊表现出一副极为器重的样子,只许郑翊来为那帮衙役点名。

  陈延风的脸,简直黑得能滴出墨来。

  即便他这个县尉的任职来路不太正,可也比司法佐高,怎能这般被人轻视、欺侮?

  还是说这老家伙,昨夜与郑翊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就在陈延风暗自揣测,以为这场大会,是李景让特意来给陈家立威的时候;

  那个姓黄的县丞忽然站起身来。

  陈延风很难不注意到,这黄县丞长得比所有琼州汉子都俊。

  当然,更关键的是。

  黄县丞身后,竟站着一排广州府的官差!

  再瞧李景让悠闲地坐在一旁,喝椰子茶的模样;

  陈延风惊觉——

  今日这场阔别许久的澄迈县最高权力议事大会,真正唱主角的,居然只是一个县丞?

  他凭什么呀!

  论官职,自己好歹是个县尉;

  论根基,自己在这澄迈县经营多年,人脉广布。

  怎么能让一个外来的县丞抢了风头?

  带着满心与满脸的愤懑,陈延风耐着性子听下去。

  结果整场大会下来,他只觉得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毫无价值。

  给每个人发两张纸就想治瘴?

  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

  等等,这黄县丞说他要作甚?

  “昔年机缘巧合,本官曾研习过西域医术,颇知其中玄妙。

  “今为琼州百姓免受瘴气之害,决意以新法治之。

  “本官深知此事艰难,然若能使千家安康,纵千难万险,亦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哦,治瘴啊。

  只要不影响我们陈家做生意就行。

  很快,黄县丞的讲话进入尾声。

  陈延风又以为散会后,他这个主官会被留下来,说点秘而不宣的话。

  “大哥,散会都快半个时辰了,再不走,牛都要被日头晒死了。”

  “再等等,急什么。”

  陈延风摆了摆手,眼睛仍望着县衙内院的方向。

  他身形清瘦,那身青色圆领官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活像笔杆外头套了个油纸袋。

  反观陈延雷,圆滚滚的身材像个小山包。

  他也不管大哥愿不愿意,伸出粗壮的手臂,单手一拽,就把陈延风拖上了牛车。

  陈延风坐在车上,一遍又一遍地,大声朗读黄县丞发下来的童谣。

  陈延雷被这声音吵得心烦意乱,手里的零嘴都不香了。

  “大哥,你还没背下来呢?”

  “谁背了,我是在找黄县丞的破绽!”

  “你把头抬高别看——倒数第三句是什么?”

  “纱网张,蚊虫散。”

  “呃。嗝。”

  兄弟俩好不容易回到陈宅,陈延风的脸依然在滴墨。

  哪怕是陈家大翁召见,他也丝毫没有收敛,滔滔不绝地数落这些新来的北方人不懂规矩、不讲人情,根本就不配当官。

  陈家大翁坐在主位上,耐着性子听完陈家嫡长孙发泄满腹牢骚。

  等陈延风终于说完。

  陈家大翁转过头,看向陈延雷,开口问道:

  “你哥的意思是不是——县令对县丞言听计从,节度使卢钧还专门派了十几个广州府的人下来,给这黄县丞撑腰,帮着治理琼州的瘴气?”

  “是啊,节度使还写了亲笔信呢,官印看着不像做假。”

  陈家大翁立即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

  “治瘴?来者不善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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