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摇头，眼角全是白眼屎。

　　“往日不就是野菜汤就是米汤，啥都捞不着，能捞几根粉条都是走大运了。”

　　“不是嘛，这日子再不改改，这个村就没希望了。”

　　“人家是读过书的，有良心，把自己家底都拿出来了，年轻人得知道感恩。”

　　一个老人家对身边一个年轻人道。

　　“是的！爷爷！小心路滑……”

　　人越聚越多，青年人也都赶了过来。

　　个个嘻嘻哈哈的，叫着要把李学政吃穿。

　　“他也是贫农吧！”

　　“他哪来的钱？”

　　这个问题很多人纠缠。

　　借钱给大家吃，这一条永远没人想得清楚，毕竟借是要还的。

　　“我看这样下去，李学政已经是村长了，先前张永贵来过这里，你看谁睬他。”

　　“别说睬他了，有人指着背心骂，他倒是脾气好，一声不吭。”

　　“他家嫁女时，嫁妆就有呢子衣，一台缝纫机，一辆自行车，这钱哪里来，谁心里没数。”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李学政说包够，平时来了也不一定抢得着，现在谁不来。”

　　“我开始佩服他了。”

　　自然，小路那头张桂兰和胡赛花及藩招娣三妯娌也来了。

　　张桂兰看一眼这么多人，心里就不是滋味，感觉这么多人全是吃自己的。

　　“依我脾气，一顿棍子把他们全赶走了。”

　　“那四弟会和你急。”

　　“我还急呢，这世界就没这么傻的人。反正我想好了，今晚就去他家借钱去。”

　　“你有钱给外人吃，借我一点不过分吧。”

　　藩招娣道：“四弟也不容易，你也别老是惹他。”

　　“他这么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家。要不，他一个人关上门过日子不好。”

　　“我就是想不清。”

　　胡赛花道：“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不应该和他分家。”

　　张桂兰愣了一下，这话怎么越想越对。

　　老天爷，我张桂兰造了什么孽，你这么造我。

　　要是不分家，张桂兰一拍大腿：“当时你们也不拦着我点，还有学冬，回去我不抽他，他也不拦着点，分什么家，我是哪根经错了。”

　　“怎么拦，当时你那脾气，好像谁都欠你的，说了一句，我祖上都给你骂了。”

　　张桂兰反手对自己一巴掌：“这张臭嘴，尽惹祸。”

　　“要是知道有今天，我干嘛要分。说穿了，还是我张桂兰没这个福气，祖上没积那个德。”

　　胡赛花笑了，知道后悔了。

　　“要不，你去认个错。”

　　对这个提议，张桂兰有点直喘气，确实这么想过，可我是嫂嫂啊，这面子怎么放得下。

　　要去也是李学冬去。

　　自己真要去了，以后那丫头都看不起自己。

　　“这是他李家的事，要去学冬去。你们也得帮着我点，在四弟那说些话，他三嫂当时也是没想清楚，才要分的。”

　　“现在都想明白了，大家还可以一起过，读书人会讲理。”

　　藩招娣白了她一眼：“反正什么话都是你说的。左右你就没错呗，现在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学冬也是好脾气，要是我娶了你这媳妇早晚就是一巴掌。”

　　“他敢动老娘试试，打断他的腿。”

　　胡赛花道：“你要是真想一起过，这事还真得你去说。”

　　看她们不愿意说，张桂兰琢磨一下，觉得这事要是李学政愿意，自己舔块脸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当初就是吃猪油蒙了心，恨不得又给自己一巴掌。

　　这懊悔的，肠子都绿了。

　　“三位嫂嫂来了！”

　　一个成年男子，上前打招呼。

　　果然不与往常，以前来，谁理我们，现在还嫂嫂叫着，嘴就是甜。

　　平时不都是叫村头的吗。

　　张桂兰头一昂：“我家四弟在吗？”

　　“冒看到，都想找学政说说话，可能人不在。”

　　张桂兰道：“得了我家好处，投票可睁开眼，别顾了今日不顾明日。”

　　“谁才是真正为大家好。”

　　“这事你还别说，大家心里明镜似的。”

　　“你看现在的张永贵，现在大家心里有靠山了，谁都不搭睬他。”

　　三妯娌听着这话就舒服，四弟果然不同了。

　　人啊，还得到处搞事。

　　李学政遍体鳞伤回到自己屋里，一头栽进坑头被窝，闷声不响。

　　在食堂和铁主任交接帐，主任那话里话外，都当自己是坏蛋。

　　不体贴张村长的难处，家不好当。这年头这样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你李学政这么搞，不是明目张胆让村长难堪吗？

　　不是明着说村长不对吗！你一来大家就都好了，让大家怎么看村长。

　　做人不能这样，留条路自己也有路。

　　村长就是有不对，人无完人，哪能不犯错，后面改进就行了嘛。

　　你这种做法是把人往死里逼啊，我铁主任也没法干了，这个村你一个人来。

　　长辈语重深长的口吻，说啥啥对的资格，让人不忍直视。

　　铁主任是摞了挑子，他的班底可能也有人要走。

　　最让李学政受伤的是，帐面上很多糊涂帐，没人说得清楚。

　　“四弟四弟！”

　　“才看着他进来，不会又出去了吧！”

　　“现在他那两条腿溜着呢！”

　　“四弟！”

　　李学经外屋里看了一下，就进了里屋，一看坑头，在着哩。

　　“哎呦！四弟你不是生病了吧！”

　　胡赛花一摸额头，没感觉到什么，又摸摸自己额头，没啥呀。

　　“大白天的怎么又躺下了。”

　　李学经可不管这些，掀开被窝，一股凉气冲进来，李学政长叹一声，只好坐起。

　　好家伙，全来了。

　　三个哥，三个嫂这是来凑台子唱戏么。

　　“秀莲呢？”

　　“怕是找喜儿玩去了。”李学政道。

　　“行！你们坐，我去倒水！”张桂兰勤快了，还没坐稳立即赶着去给大家倒水。

　　胡赛花指着张桂兰背影，低声道：“四弟你可发现了什么？”

　　“准备啃大户呗。”

　　李学冬气道：“这是什么话，你嫂子有什么不对，可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就是这事，大哥说今天开个会，爹娘都不在了，大哥还说上话吧。”

　　爹娘不在，大哥就是爹，这是老规矩，李学政想反抗也得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