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我虽然第一次和李老师合作，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导演罗龙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完全不像口是心非。

　　“真的没有？”

　　“你不信去问编剧，他们合作过几次。”

　　林诺真的去问了编剧，得到的答案更加笃定：人格担保，绝对没有！

　　再三确认，林诺痴痴地转身离开，眼中无神，步履虚浮。

　　背不好台词是能力问题，不是态度问题，更不是故意使坏。

　　也许李大强不配吃演员这碗饭，但这不是存心报复的理由。

　　我真该死啊！

　　昨天晚上的罚跪夜戏。

　　难道李大强并不是有意为难陈度灵，而是真的背不好台词？

　　那为什么自己去问陈度灵的时候，她要说“李老师欺负她”？

　　带着这样的疑问，林诺找到正在休息的陈度灵。

　　“撒娇你听不懂吗？顺着你说呗。”

　　没有旁人，陈度灵靠了上来，用肩膀顶了一下林诺，抛了个媚眼。

　　面对美人的殷勤，林诺微张着嘴，毫无反应。

　　“你跪得不疼？”

　　“里面套着棉裤，还专门裹了护膝，跪一会没事。就是末梢神经不通畅，所以让你揉揉脚嘛！”

　　“那为什么我让你扇他，你还能同意？”

　　陈度灵一脸无辜：“我说了李老师不是故意的！你非逼着我扇，你知道我没什么主见，还以为你又在想鬼点子呢！”

　　想了一会，陈度灵补了一句：“你记不记得围读那天？”

　　“记得，你给我发了两个字‘忍忍’。”

　　“年纪大了，多少有点小毛病，咱们应该忍一忍。”

　　原来不是李大强有背景的意思！

　　捋一捋！

　　从李大强在剧本围读的见面开始，一直到刚才两人对手戏的场景。

　　林诺反复想了好几遍，还是不愿相信自己错了！

　　“围读迟到、不记得男主角名字、嘲讽新人敢演男主、改剧本……”

　　“没问题，我不会错！”

　　林诺尽力说服自己，却始终无法让心中的石头落地。

　　浑浑噩噩演完上午的戏份，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诺终于忍不住，来到李大强身边。

　　“李老师，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

　　不等林诺说完，李大强笑嘻嘻地摆摆手：“随便问！我虽然老了，可就是喜欢和你们年轻人打交道。”

　　好为人师！

　　一定不会错！

　　他绝对是坏人！

　　“您为什么总是迟到！”

　　李大强听完，脸上表情明显一滞，眼中流露出些许抱歉。

　　筷子插进盒饭里，右手重重在膝盖处捶了一下。

　　略显老迈的声音，说出悲凉的答案。

　　“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每次都提前很久出门，但走着走着，就要歇一会，总是迟到。”

　　“给你们添麻烦喽，嫌弃我了吧！”

　　“围读结束那天，本来想参加聚餐。腿脚不方便，没去成，可惜！”

　　“我真的很希望能参加你们年轻人的聚会！”

　　林诺的嘴唇抖了两下，失神地用手撑住额头。

　　李大强的每一个微表情，都在证明绝对没有说谎。

　　“剧本围读，您为什么提醒我那一桌是主要演员的位置？”

　　“我不介意。可是剧组规矩多，怕你们年轻演员不懂事，惹麻烦。”

　　李大强带着微笑，和蔼地看着林诺。

　　林诺的心冰凉冰凉的，可还是不能完全死心。

　　“那您当时听说我是男主角，为什么要说……‘现在真是’？”

　　李大强记忆力不好，回忆许久，才记起当时的事。

　　当时，林诺以为李大强嘲讽他：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演男主角！

　　结果……李大强想说的是：现在真是后生可畏！

　　还是乌龙！

　　李大强没注意林诺哀的表情，颇为欣慰的回忆道：“我们当年选男主角，可不是这么简单。”

　　“记得我第一次当男主角……哪怕只是一场内部汇报演出，硬是挑了三个月！”

　　林诺依旧不能释怀：“我当时反过来，说您‘现在真是’，您的表情好像不太正常？”

　　“你是想说真是老当益壮吧！谢谢，很少有年轻人像你这么尊重老演员！”

　　“有点飘飘然，脸上不自觉带出来。这么大年纪，还是藏不住事！”

　　李大强的夸奖犹如一记重锤，彻底把林诺打向深渊。

　　林诺完完全全误解李大强！

　　因为一次迟到，先入为主，将李大强代入“反派角色”。

　　最可怕的是怂恿陈度灵扇了老先生几巴掌。

　　“您当时为什么改剧本？”

　　尽管还有疑问，但林诺确信，一定还是误会。

　　果然，李大强听到这里，脸色窘迫：“年纪大了，有些臭毛病真改不掉。对不住，给你道歉！”

　　林诺本已在自责的深渊中挣扎。

　　坦然承认错误的李大强，等于重重在头上又踩一脚，彻底让他陷入愧疚的泥沼。

　　再回想一下……

　　当时的剧本围读，每当林诺和李大强发生矛盾时。

　　无论工作人员还是导演，都会有意无意扯开话题，打个圆场。

　　如果没猜错，因为他们都知道李大强的为人和小毛病。

　　生怕林诺年轻气盛，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我真该死啊！

　　……

　　失魂落魄的林诺，下午的表演完全失去水准。

　　毫无状态的他，被导演罗龙叫去谈话。

　　不等罗龙点拨，林诺反而先提出问题。

　　“导演，聚餐那天，就是喝酒那次。”

　　“我向你打听李老师的事，你为什么总说他和投资人的关系？”

　　“你怎么不告诉我李老师是个好人？”

　　罗龙被问蒙了，虽说两人关系不错，林诺的提问还是略显失礼。

　　好在罗龙年纪不大，不太计较，只是有些委屈：“你当时步步紧逼，一杯接一杯，问的不就是他的背景？”

　　“我不说他和投资人的关系，还能说什么！”

　　林诺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完全沦陷！

　　比整人失败还让他难受，比被人欺负更觉得窝囊！

　　我真该死啊！

　　……

　　稍稍收拾心情的林诺，目光自然地转向李大强的所在地。

　　老先生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前摆着手机支架，眯着双眼，紧紧盯住屏幕。

　　林诺同样搬起一个小板凳，坐到李大强身边。

　　“李老师，看视频呢！”

　　李大强十分专注，直到林诺和他搭话，才反应过来：“在直播！想试试你们年轻人的玩意！”

　　“各位网友！你们看，我身边的就是这部戏的男主角林诺！他可是非常优秀的年轻演员，希望你们支持他！”

　　李大强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敲打着林诺刚刚有些平复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