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弹弹在狭窄的休息室角落里醒来时，已经是半夜。电灵塔内的灯火经过连番战乱大多熄灭，只剩外廊偶尔亮起忽明忽暗的紧急照明。她靠在冰冷的石墙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脚边那条满是裂痕的地砖，仿佛空气中还残留着先前战斗的余波。

　　自从被李霄等人从“Rift_957”的幻境与病毒纠缠中救出，她身心都处于高度紧张与混沌中。回到玄轴空间后，她本以为能平静下来，谁知脑海深处依旧不断泛起层层叠叠的幻象。那些曾经在直播间、在聚光灯下的场景，以及被牛头社病毒所构造的虚假舞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魇里，令她彻夜难眠。

　　仿佛那些“流量至上”的幻梦还在诱惑着她，时而化作粉丝的尖叫呼喊，时而演变为明晃晃的数据榜单；有时又变成玄幻修真世界中各路修士齐声喝彩，叫她做“最强网红仙子”。曾几何时，她的确渴望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也确实享受过那种短暂的“众星捧月”。可如今，随着多重平行世界的灾难与阴谋逐渐昭示出来，她才真正意识到：那些表面上的流量和曝光度，不过是牛头社掌控人心的一环。

　　此刻，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再度陷入虚幻。仅仅一天前，她还在那个荒凉的世界，险些被牛头社的数据能量剥夺意识。要不是李霄等人冒险传送而来，她或许已经成为某段被奴役的傀儡程序了。

　　“该醒一醒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可偏偏当她闭上眼睛，又有无数迷离的幻象袭来。那些幻象里，现实和虚拟相互叠加，让她根本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此时此刻”。

　　猛然间，一道灯光在房门处亮起。她警觉地抬头，只见李霄探进脑袋，轻声问道：“苏弹弹，你还好吗？我看你一直没出来，以为你睡着了。”

　　听到他的声音，那些纷乱嘈杂的幻象仿佛受到一股强大牵引，稍稍退去。苏弹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勉强点头：“我……没事，只是累了，想静一静。”

　　李霄放轻脚步走过来，关切地望着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毕竟经过那么多冲击……要不要跟我聊聊？”

　　看着他肩头还留有包扎的伤痕，苏弹弹心头一阵刺痛：明明对方更是伤痕累累，却还想着安慰自己。她想说“我没事”，可终究说不出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摇头：“谢谢……我只是想理清一些东西。”

　　李霄默默地陪她坐了一阵，然后伸手递给她一瓶水：“你之前说过，你最大的梦想就是‘做最火的主播、用无穷无尽的段子和创意来感染观众’，对吗？”

　　苏弹弹怔了怔，想起从前自己在直播里高喊“粉丝即真理”的场景，不由得低下了头。如今再看，那些话和热情里，掺杂了多少膨胀与盲目？甚至还成为牛头社利用她的一枚棋子。

　　李霄见她沉默，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曾纠结，写小说究竟为了什么？为了点击率、为了稿费，还是为了表达自己？穿越到各种平行世界后，我才发现，很多所谓‘数据’和‘流量’背后，都埋藏着数不尽的暗流和陷阱。如果我们只顾享受那种被簇拥的感觉，而忽视了真相，那就太危险了。”

　　苏弹弹抬眼看他，轻声说：“你是说，我们其实也算被流量裹挟的受害者？”

　　李霄微微颔首：“是。可也是亲身经历这些荒诞与冒险，我们才懂得——有些东西比数据和名声更重要，比如守护身边的人，比如不让那些阴谋得逞，比如让现实世界继续运转，而不是沦为某个神秘组织的傀儡帝国。”

　　听了这番话，苏弹弹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酸涩与感动。她想起过往那场“无间直播”梦境：自己站在万人舞台中央，观众席如同潮水呼喊她的名字，花团锦簇、礼物刷屏……那一刻的虚荣虽让她热血沸腾，却也让她丢失了最珍贵的真实。直到她在关键时刻告诉自己“这是一场骗局”，才得以破除幻境。

　　“李霄，”她忽然开口，“我有时候……还是会怀疑，那些掌声与喝彩，真的只是一场幻梦吗？或许在别的平行世界，我真的能成为亿万人捧的巨星，那不也挺好？”

　　李霄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么直白的问题，但旋即认真回答：“我不否认，在某些世界，你可能会成为一位顶级流量明星。可那般光鲜背后，如果我们失去了思考与选择，失去了真实的情感和责任感，又算得上真正的‘成功’吗？”

　　苏弹弹望着他，轻声反问：“你觉得……真实有那么重要吗？”

　　李霄斩钉截铁地点头：“是。正因为我们活在真实中，才会感觉到痛、感到欣喜，也能感受到别人的关心和付出。再华丽的虚拟舞台，也无法替代真正心与心之间的交流。否则，那些笑声、那些支持，不过是冷冰冰的数据造就的假象。牛头社就是要把这种假象无限放大，将人们彻底困在虚幻里。”

　　听到这里，苏弹弹的心底某处仿佛被狠狠撞击。她缓缓合上眼睛，久久没有说话。一幅幅影像闪过脑海：有她曾经熬夜剪辑视频、对着屏幕苦思冥想选题的场景；也有她抱着手机心慌意乱地刷粉丝量的场面；还有与李霄并肩作战时，大家相互扶持、相互打趣的点滴……在虚幻与现实之间，她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安慰”与“牵挂”。

　　“其实，我还是舍不得放下那份热度和人气，”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哽咽，“但我更害怕如果沉溺其中，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你们，也无法做一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李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别担心。我们经历这么多，就是为了找到新的路。以前我们追逐流量，或许是因为不清楚世界的复杂与险恶；现在我们有了更宽广的视野，你可以选择把自己的影响力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揭露牛头社的阴谋，比如让更多人意识到网络背后的操纵与陷阱。”

　　这一番话，让苏弹弹渐渐清明。她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或许就此要发生巨变——不再把直播和流量作为终极目标，而是学习如何把那些工具当成武器、当成声音，帮助更多人看清这个荒诞而又真实的多元世界。

　　她坐直身体，抬头看向李霄：“我想通了，我确实还有太多弱点，但至少，我愿意继续战斗下去，和你们站在一起。”

　　李霄露出笑容：“我们都不完美，可只要一起努力，总能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苏弹弹点点头，心中第一次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她闭上眼，再次感觉到有一些迷雾般的幻象在脑海里蠢蠢欲动，但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那些虚幻，无法再动摇她对现实的坚持。

　　她想起先前数次幻境中的人生起伏：在虚拟偶像综艺里，她被包装成完美歌舞演员；在修真世界，她成了粉丝簇拥的“弹幕女王仙子”；甚至在某些数据碎片中，她仿佛亲历了极度奢华的网红大厦，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和拥趸。这些光怪陆离的经历像是为她编织了无数平行人生，表面看似辉煌，却都缺少真实感和内心的踏实。每一次醒来，都让她愈发空虚与寂寥。唯有同李霄、白山爷爷、岳奇并肩时，痛感和温度都如此具体，反倒令她感到真正活着。

　　“谢谢你。”她轻声说道。

　　李霄微愣：“谢我什么？”

　　苏弹弹抿嘴笑了笑：“谢你们拉我回到现实，让我看见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也让我明白有些责任推不掉，比如对这个世界，对那些深陷假象的人。”

　　李霄轻呼一口气：“那现在……我们继续吧？白山爷爷和岳奇都在等我们，准备下一个行动，说是要去电灵塔核心区找塔主。你也一起来？”

　　“当然。”苏弹弹抖擞精神，站起身来。她拍去衣服上沾着的灰尘，深深呼吸了几次，似乎决心已下。

　　“走，我可不想再落后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俏皮笑容，“而且，我得带上我的直播设备。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大事，要留点证据好让更多人知道牛头社的邪恶。”

　　李霄也笑了：“那就让我们把真实带给更多人，哪怕在无数虚幻里，也要坚持真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坚定。待到走出休息室大门，外面昏暗的走廊上，白山爷爷与岳奇正焦急地等候。他们一见苏弹弹神情恢复了几分光彩，都暗暗松了口气。

　　“我们该出发了。”白山爷爷朗声道，“塔主失踪已久，牛头社还在不断渗透，这地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苏弹弹大步上前：“我准备好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牛头社的流量陷阱再作祟。”

　　岳奇笑道：“好，有你这位‘弹幕女王’助阵，我们也更有把握。”

　　四人再次踏上充满危机的旅途，穿越电灵塔内一个又一个战乱遗迹，朝着核心区域“天枢室”进发。苏弹弹跟在李霄身边，偶尔停下来拍摄几段影像，记录下这座半仙术半科技的塔楼所受的创伤，也记录下他们在这条“寻找真实、对抗幻境”的路上所迈出的每一步。

　　走廊尽头的光变得更为微弱，空气中弥漫的灵力波动也逐渐紊乱。可她心里却异常清醒：不论前方还有多少凶险的幻象与诱惑，她都不会再迷失。

　　现实，或许残酷、不完美，但正是这份触手可及的真实，让她与同伴们的羁绊越发坚固，也让她内心燃起一道格外耀眼的火焰。

　　“我会回归真实。”她在心底如此承诺，“并且，与他们并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