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XX战警

　　……

　　日正当午，一辆斯巴鲁沿着海岸公路飞速疾驰，呼噜噜的引擎声随海风卷起，在晴空万里中回荡不绝。

　　车子开得很赶时间，海浪拍打悬崖峭壁的喘息之间，便已经消失在这段路的尽头。

　　纽波特海滩，游艇俱乐部。

　　卡森看了眼腕表，转头便正好听见远处传来的发动机噪音，等他快步走到俱乐部门口，便看见一辆外形普普通通的车子急停在了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来，是带着墨镜的周郁游。

　　“周先生你来了。”卡森也没想到周郁游这么准时，赶紧挥手招呼门童帮忙停车。

　　“不用了，我赶时间。”周郁游没下车，车子也没熄火，拿起副驾驶座位上的一个牛皮纸袋，从车窗递给了卡森。

　　卡森接过牛皮纸袋，打开取出了几份文件，稍微扫了一眼，目光在最后的落款签字处停留了一下。

　　“还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有了周先生，我们后面会确认一下然后给你回个电话。”卡森收起文件，面带微笑，微微鞠躬，“既然周先生赶时间，那我也就不耽误了，欢迎你以后再次光临我们俱乐部。”

　　周郁游礼貌地笑了笑，点了下头，升上车窗，挂挡踩油，车子后桥一沉，四轮挠地，猛然提速，带起一阵尘土，咆哮着驶离。

　　卡森拿着手里的文件扇了一会儿烟尘，又重新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让跑腿的员工把文件送去财务。

　　这是胜利女神号的转售合同，大约价值一千八百万美元，从周先生手里买下这条船的，自然便是俱乐部的老客户，费拉罗集团的托尼大少爷了。

　　也不知道托尼是怎么跟周先生交涉的……

　　卡森无奈地摇摇头，当初他想隐瞒托尼的计划，显然并没有成功，以托尼飞扬跋扈的霸道作风，想要的东西，果然怎么也得弄到手。

　　如今托尼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他想要胜利女神号了，一定很开心吧。

　　特别是在托尼遭遇车祸住院的这段难受的时间里，得到胜利女神号，大概能减轻身体上的痛苦。

　　托尼前段时间不幸遭遇了车祸，车祸的原因众说纷纭，而且买游艇送的别墅也被烧掉了。卡森估计，是他们那些利益集团之间的纠纷吧，毕竟费拉罗家族是传统势力，出现这种传统的商战行为，也是很合理的。

　　卡森稍微斟酌了一下，便让人把游艇钥匙包装成精致的礼物，搞点仪式感，送去医院给托尼。

　　作为高端的俱乐部经理，就该像贴心的管家一样，给客户无微不至的服务体验，卡森希望这艘胜利女神号能为托尼这位宝贵的客户带来好运。

　　……

　　护士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吉米，面前是一座小教堂。

　　今天是工作日，教堂没什么人，轮椅碾过石板地，咯吱声在穹顶下回响。

　　护士推他绕过空长椅，日光斜照在吉米倒霉的一张脸上，腐木与蜡烛的气息涌进鼻腔，吉米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咕哝，护士俯身听见“快些”。

　　告解室深棕色的帘幕垂着，这时帘子忽然掀开，年迈的老神父捏着黑皮圣经出现。

　　吉米浑浊的眼睛瞬间凝固，抖个不停的手伸向神父，“我有罪……”

　　神父面带慈祥的微笑，圣经封面蹭过他手背，“你叫什么名字？”

　　“吉米。”

　　“好的，吉米，请慢慢说。”

　　“请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每天都做噩梦，这太痛苦了！”

　　“你梦见了什么？”

　　“我说了你不许笑。”

　　“不会的，我是神父。”

　　吉米痛苦地捂脸，“我梦见我在吃屎！”

　　神父一愣。

　　“噗嗤……”

　　“你还说你不笑！”吉米羞愤抬头。

　　“我没有。”神父确实很称职，一脸严肃，是推轮椅的护士没忍住。

　　“这一点都不好笑，这是很痛苦的事情！”吉米怒斥，“你知道梦里的感受多么真实吗？吃屎啊，你知道吃屎是什么感受吗？”

　　神父：“细说。”

　　吉米满脸恐惧，浑身发抖，“那是一个变成泰迪熊模样的恶魔！它把它的脑袋埋进马桶里，然后骗我说它是雪糕，不顾我的反抗，一个助跑冲刺，就把头塞进了我的嘴里！”

　　“这个恶魔，还挺恶趣味的……”

　　“我想一定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才会遭到如此残忍的惩罚！”

　　“你是指吃屎？”神父扫了一眼吉米的轮椅，“还是轮椅？”

　　“都是！”

　　“那你做了什么？”

　　“本来我没感觉我有错，甚至我和死神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都没觉得我有错，但直到我开始做噩梦，我才意识到，这些噩梦或许是上帝在提醒我，我回顾我这一生，才发现，我做错的事情太多了……”

　　“你慢慢说。”

　　“我三岁用奶瓶当望远镜偷看邻居太妹泡澡，五岁用泡泡糖粘秃了校长的假发，六岁偷遍全街区晾衣架，集齐彩虹七色内裤在树屋开了个维多利亚的秘密展览会……”

　　“嘶……”神父微微皱眉。

　　吉米越说越激动，口水喷在告解室的格栅上。

　　“十二岁往教堂捐献箱里塞青蛙，十八岁在养老院当护工，给养老院的布丁浇辣椒油，现在老太太们说话都喷火星子……但我十八岁以后就没再搞这种恶作剧了。”

　　“这很好，说明你很早就有改过自新的觉悟了。”

　　“屁！那是因为我够年龄蹲大牢了！”

　　“……”神父说，“那你的人生还真是精彩……”

　　“我觉得这个世界就是险恶的，街上的人全部罪有应得，所以我才肆无忌惮，直到前段时间我加入了一家电影公司，我才意识到，世上有真正的好人……”

　　“然后呢？”神父不自觉地往前倾，“你怎么又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本来都没想过能进现在的公司，最开始我只是抱着审判一个坏老板的心态，心想着被拒绝了就偷他丫的。

　　“但谁能想到，周老板不仅招我入职，还给我前所未有的超高薪水，简直就是做慈善！”

　　吉米痛苦地抱头大哭，“可是我……那天我大概是生鱼片吃多了，脑子不正常，居然卑鄙地用公司定制的吉祥物擦屁股。”

　　神父恍然大悟，差点脱口而出，“那你确实活……活得很有创意。”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活该，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倒霉事。”吉米说，“当晚我开车送一个宾客离场，中途车子就爆炸了，把我俩都送进了ICU。”

　　“好好珍惜，说明老天在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刻，我感觉撒旦那只枯瘦的手就掐在我的脖子上，快要窒息时，我看见了一个天使，天使带着圣光降临，一脚踹开撒旦，并对撒旦竖了个中指，然后天使回过头来，卧槽！是周老板！我就说这天使怎么竖中指都竖得那么风度翩翩！”

　　“所以你要好好回报那位周老板。”

　　“你知道吗，神父。”吉米指甲抠进轮椅扶手，“为了报答周老板，我已经放弃了一百万美元的巨款。”

　　“哦？”神父身体前倾，“然后呢？”

　　“这个没法细说。”吉米却摆摆手，呼出一口浊气。

　　和进教堂时相比，此时吉米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果然这些糗事还是说出来比较畅快，感谢你听我的忏悔，我该回去换药了，有空再找你聊。”

　　吉米招呼着护士，护士推着他，在神父听故事听得意犹未尽的目光下，缓缓离开了教堂。

　　“淦……”神父忽然一跺脚，怎么就放弃了一百万？这种话只讲一半的人活该做噩梦！一辈子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