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姑,“马车辚辚碾过青石板路,朱静怡掀开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轻声问道,“为何从未听您提起在天云阁的往事?“
朱菁菁正倚着软枕假寐,闻言指尖微微一颤,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睁开眼,看见一缕斜阳透过帘隙洒进来,将车厢内浮动的尘埃染成金色。
那些尘封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天云阁后山的竹林里,陆晋教她习剑时,竹叶纷纷扬扬落在肩头;上元夜的秦州街头,他提着琉璃灯,在熙攘人群中寻她的身影;还有那个雨夜,他跪在天云阁正殿前,任凭雨水打湿衣襟......
“静怡,“朱菁菁轻轻摩挲着腕间的镯子,那是陆晋临别前赠她的,“有些故事,就像这镯子里的水头,看似清澈,实则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
马车碾过一处坑洼,朱静怡连忙扶住车壁。她看见皇姑姑的眼中闪过一丝水光,却很快隐没在暮色里。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一群归巢的倦鸟,扑棱棱掠过车顶,消失在渐沉的暮色中。
夏朝昭武二十年,上元节,秦州城(成州城)。
“这么说,师兄即将被陛下封为临川县侯了?“朱邬提着盏莲花灯,灯影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光晕,“看来陛下是有意要提拔师兄啊。“
三人漫步在秦州城的灯市中,朱菁菁落在后面,正驻足在一处卖糖人的摊子前。陆晋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得轻声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常年领兵在外的他,难得见到这般热闹景象。只是这繁华盛景,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正出神间,朱邬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菁菁呢?“两人环顾四周,哪里还有朱菁菁的身影。陆晋心头一紧,若是郡主有个闪失,他们二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快步走到一旁的灯铺,买了盏琉璃灯。暖黄的灯光透过琉璃折射出斑斓色彩,让他想起那年上元夜,朱菁菁提着同样的灯,在长安街头等他。陆晋提着灯拐进旁边的小巷,巷中幽暗,只有琉璃灯的光芒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陆晋提着琉璃灯,沿着小巷深处走去。巷子两旁的青砖墙上爬满了斑驳的苔藓,偶尔有几处残破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伴随着远处灯市的喧嚣,显得格外孤寂。
“菁菁?”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巷子尽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到了碎瓦片。陆晋立刻加快脚步,琉璃灯的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弧。
拐过一处墙角,他忽然停下脚步。朱菁菁正站在一堵矮墙下,手里捧着一只受伤的小猫。她的裙角沾了些泥土,发髻也有些凌乱,但神情却格外温柔。小猫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陆晋松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责备,却又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朱菁菁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歉意:“我看到它受伤了,想帮它包扎一下,没想到走远了。”她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头,低声道,“你看,它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陆晋走近几步,琉璃灯的光芒照亮了朱菁菁的脸庞。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角微微抿着,显得格外专注。陆晋看着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蹲下身,将琉璃灯放在一旁,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
“我来吧。”他轻声说道,接过小猫,小心翼翼地用帕子裹住它的伤口。小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不再挣扎,只是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朱菁菁看着陆晋的动作,忽然笑了:“没想到你还会照顾小动物。”
陆晋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道:“在边关的时候,经常会有受伤的野狗野猫跑到营地里。将士们都会顺手帮它们处理伤口,久而久之,我也就学会了。”
朱菁菁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巷子里的风渐渐停了,远处灯市的喧嚣似乎也远去了,只剩下琉璃灯的光芒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曳。
过了一会儿,陆晋将包扎好的小猫递给朱菁菁:“好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朱菁菁接过小猫,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低声道:“谢谢你。”
陆晋站起身,提起琉璃灯:“我们回去吧,世子该等急了。”
朱菁菁点点头,抱着小猫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小巷,重新回到了灯市的喧嚣中。朱邬正站在一处灯铺前,手里提着两盏新买的灯笼,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
“你们去哪儿了?我差点以为你们被灯市的人潮冲散了!”朱邬抱怨道,但看到朱菁菁怀里的小猫,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还捡了只猫?”
朱菁菁笑着解释了几句,三人重新汇入灯市的人流中。陆晋提着琉璃灯,走在朱菁菁身侧,偶尔侧头看她一眼。她的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灯市依旧热闹非凡,花灯如海,人声鼎沸。陆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却莫名平静下来。或许,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很久。只要她在身边,哪怕只是片刻的安宁,也足以让他感到满足。
远处,一盏巨大的莲花灯缓缓升起,照亮了整片夜空。朱菁菁抬头望着那盏灯,眼中映出点点光芒。
陆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觉得,这上元节的灯火,似乎比往年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