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小时候，皇家学者就给他讲过皇宫中一些不能违背的“规矩”。

　　其中在当时把西蒙吓的最惨的，就要属名为“背叛者的缄默律”这条了。

　　在皇家学者的描述中，帝国皇宫内靠近御花园和人造湖的地方，有一座几乎无人造访的小“宫殿”——那里原本是一条直通寝宫位置的长廊，但是因为发生了怪事，所以被封锁了起来，装上了围墙与大门。

　　皇家学者告诉西蒙，午夜时分行走在那条长廊上，可能会听到细微的哭嚎和咒骂声。

　　那些声音的主人不是别的，正是帝国二百多年以来，每一位“冤死”在皇宫里的皇帝们！

　　他们是遭受背叛的人，也是无法安歇的亡魂：

　　有开国皇帝查理曼一世的子孙查理曼六世，他被权臣约翰逊篡位并杀死；

　　有同样死于刺杀的约翰逊一世，他死在西方诸国的阴谋中；

　　还有一位西蒙相当熟悉，死在金玺宰相冈铎手中的，他“亲爱”的父皇乔治三世……

　　“三位皇帝会盘桓在长廊之中，四处寻找当初的背叛者，并发誓将其拖入深渊。”

　　西蒙回忆着当初皇室学者给他讲述的话，还贴心的改“二”为“三”，把自己的父皇也算了进去。

　　皇家学者告诉过西蒙，一旦不小心误入了黑色大铁门后长廊，被皇帝的怨魂缠上，千万不要着急做些什么。

　　想要顺利的离开那里，必须一言不发的保持沉默，然后绝不回头的走完那条长廊，从另一端出去。

　　只有全程保持冷静和缄默，就当耳边的声音不存在，才有可能活着离开长廊……

　　在离开了皇宫，失去了皇子身份之后，西蒙一直以来都将这些曾经的“怪谈”当成了一种有趣的奇谈。

　　特别是当西蒙以观星者的身份进入教廷中枢后，他越是笃定无比和人闲聊这些东西，其他人就越是不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这个世界虽然有着魔女这样的“邪恶”，但是张口就说皇宫里怪谈，怎么可能的嘛？

　　你西蒙·伯恩斯绝对没去过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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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如果我真按照以前老师们的警告，一言不发的走完这条长廊，估计没等皇宫里的那个傀儡皇帝出事，我就先死了吧。”

　　西蒙抚摸着面前的黑色大铁门，意味深长的嗤笑了一声。

　　那些服务于自己父皇的皇家学者们，其实也不算说错。遵守名为“背叛者的缄默律”，确实可以让误入长廊的人活着出来。

　　但是如果不是那位名叫昆特的老神甫，在临行前交给自己那把密室的钥匙，让自己在其中看到了那本被对方藏起来的《天赋神赐》这本书，自己恐怕永远都想不通“缄默律”背后的凶险！

　　“如果你在怨魂面前出声辩驳，证明你落入了自证陷阱，会被直接杀死。”

　　“但是如果你直接一言不发的离开，这种默认才是最能证明，你就是那几位皇帝寻找的背叛者！”

　　“他们会伴随着你离开长廊后杀死你，然后彻底摆脱那里的束缚，成为随意游荡的恶灵！”

　　西蒙激动的回忆着他从《天赋神赐》那本奇书里发现的答案，兴奋的规划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那本书里除了写很多教廷教义中的注释外，还详细记载了各种各样危险的怪谈与危险的生物，就像是昆特·亚欣专门留给西蒙的“百科全书”，让他在阅读中接触到了全新的世界——

　　有当初西蒙第一眼看到的“冠名权”，有暴怒魔女创造出的神秘巨龙，有诸神归化来的传奇生物天马，还有凡人无法触及的各种神奇秘境……

　　其中有一段明确的提到了皇宫里的这条长廊：

　　《天赋神赐》将这条长廊称为“落满灰尘的蛛网”——如果你被粘上了，就会死在上面；如果你强行离开，也会让蛛网粘满全身。

　　虽然西蒙一直不能理解，明明与教廷绑定的如此之深的雷克西亚帝国，为什么皇帝的皇宫里会有各种各样诡异的怪谈，但是他现在既然用得上这些奇怪的玩意，就不去另做深思了。

　　他只记得书中说，想要保全性命，并且还阻止怨灵出来，只有一种办法：不和怨灵对话，但是却要发出持续不断的，压过它们索命的哭嚎声的动静！

　　“比起让怨灵离开长廊，看来我父皇还是更在意自己子嗣的命啊。”

　　西蒙这时候回过头去看皇家学者告诉他的，要遵守“缄默律”的事情，又有了新的体会：

　　他相信那些皇家学者告诉他那个“错误的方法”应该不是在害他，而是他们就知道那些而已。

　　反倒是在自己刚刚开始学习的时候，就授意皇家学者告知自己皇宫里的隐秘，避免自己出现意外的乔治三世，让现在的西蒙无比唏嘘：

　　父皇啊，你现在大约也是这长廊中怨魂的一员了吧？

　　.

　　.

　　悬挂着孔雀蓝丝绸幔帐的宫殿里，腐烂玫瑰的甜腥味与焦糖烤乳猪的油脂香混作一团。

　　冈铎二世斜倚在黑色兽皮铺就的王座上，指尖捻着颗葡萄，看紫红汁液顺着黄金护甲滴落在貂皮垫子。

　　自冈铎一世离奇身亡，留下当时还十分年幼的冈铎二世，在群狼环伺的皇宫中登基起，这位算是最“倒霉”的亚雷西亚皇帝，从未摸过一天的实权。

　　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将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纵情声马的玩乐上。

　　一开始只是无奈，后来反倒成了他的爱好，想改也改不掉了。

　　穹顶垂下的镀金鸟笼囚着十二只夜莺，它们的啼鸣被舞娘脚踝铃铛声割得支离破碎。明明这里应该是属于寝宫的地方，却被冈铎二世修建成了宴会厅的模样。

　　他看着大厅中央最醒目的巨大鸟笼，以及里面惶恐错乱、泪流不止的爱歌莉娅，兴致盎然的对着身边的侍卫开玩笑。

　　“爱卿你看，如果一面鼓不能被优秀的工匠做成，那么她就发不出我想要的声音，只会愚蠢的哭泣。”

　　“这样太丑陋了。”

　　冈铎二世说完，挥挥手，让助兴的舞娘们散去。

　　他之前答应爱歌莉娅，要一起研究怎么做面鼓，这并不是假话。

　　差别之处无非就是做鼓的原材料，需要取自面前不幸被冈铎二世选中的爱歌莉娅，而这位爱歌莉娅本人，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听听鼓做好后的声响了而已……

　　“陛下。”

　　舞娘下去之后，或许是看皇帝本人着急将爱歌莉娅剥皮，但是却暂时想不出一个“美好”的流程，瓦尔德马尔首相立马凑了过来。

　　他愿意代劳。

　　这位既不是金玺宰相，也不是银库伯爵，甚至算不上帝国内任何一个正经人物的官僚，名义上其实是帝国皇帝之下的最尊贵者。

　　只不过他所谓“首相”之名，其实就是被派来专门满足冈铎二世各种要求，顺便监视皇帝的特设名号罢了。

　　甚至某种意义上，他这个名义上代替了金玺宰相的“帝国二把手”，还避开了冈铎皇室以金玺宰相的身份造反起家的丑闻，让冈铎二世非常满意和信任。

　　“陛下，这是东海人鱼眼泪凝成的蜜酒。“

　　“东方的合众国的逆贼们，就是用它来浸泡人皮的。可以让人皮沁润香气，并且晶莹剔透。”

　　首相瓦尔德马尔将翡翠酒樽举过额头，然后再放下，将酒水送入口中，让暗红液体在他银灰色胡须上滴落，凝成血珠。

　　这算是瓦尔德马尔多年来最熟练的一件事——不着痕迹的帮冈铎二世试毒。

　　久而久之，冈铎二世已经变成了只接受瓦尔德马尔递来的食物的样子。

　　“请容许您最卑微的仆人，为您展示这种蜜酒的神奇之处。“

　　他说完后拍了拍手，刚才离开的舞女们去而复返。

　　在舞女身后，六个被铁链锁住脖颈的少女赤足踏进大厅，雪白纱衣浸透玫瑰香水。

　　她们手腕系着银铃，面容被银质的面具覆盖，身体随着乐师骤然响起的急促鼓点开始旋转。

　　其中有多少的不情愿，并非冈铎二世关注的。他关注的点在于，这些少女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刚才那种蜜酒的酒渍，就像是已经被浸泡在蜜酒中多时了一般。

　　“陛下，人鱼的蜜酒让她们馥郁芳香。”

　　“您难道无意先试着看看她们的皮，是否符合您的品味？”

　　瓦尔德马尔的声音黏腻轻柔，但是显然已经勾起了冈铎二世的心弦。

　　他瞳孔放大，抓起镀金酒壶直接灌饮，琥珀色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貂皮领口。看得出，已经是兴奋起来的状态。

　　作为一个痛苦的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掌控真正的权力的皇帝，冈铎二世实在太热衷于在属于他自己的皇宫里，乖张暴戾的去行使权柄了。

　　不论是随意的剥夺他人的生命，还是给属下订立各种奇怪的规矩，冈铎二世越缺什么，就越魔怔的在意什么——

　　他就是喜欢看别人被自己玩弄于股掌，承受自己不可违抗的淫威！

　　甚至这样的行为在被瓦尔德马尔摸透了以后，首相大人还在此基础上，延伸出了“要有仪式感”这个概念，让冈铎二世非常赞同。

　　好比现在被关进金鸟笼的爱歌莉娅。

　　她作为“主菜”，是不能先出场的。

　　反而是浸泡了蜜酒，浑身散发异香的六位少女，可以先让皇帝陛下开开胃。

　　“来！我要看！”

　　眼睛都瞪大了的皇帝，朝着六位少女的方向一指，就决定了她们最后的命运。

　　那些覆盖在她们脸上的面具，似乎也屏蔽了少女们的声音。

　　即使瓦尔德马尔拍拍手，让涌进来的卫兵将她们架起来，用利刃沿着她们的脖颈深深刺入，然后向下一划，剖出六个整齐的“半人”，这些少女也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宴会厅内鲜血喷溅，甚至已经分不清那些暗红的东西是蜜酒还是血液……

　　“快把皮剥下来让我看！”

　　冈铎二世又灌了几口酒。

　　他听着耳边乐师悠扬的鸣奏，看着卫兵手脚麻利，不像是第一次这么做的将六张人皮剥了下来，眼角都在荡漾着笑意。

　　看看，他冈铎二世在皇宫里，还是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嘛！

　　“确实香气扑鼻，好啊！”

　　冈铎二世细嗅人皮。

　　他似乎天生就具有屏蔽血腥味的能力，愣是在浓郁的腥臭味里找到了香气。

　　“但是……还不够！“

　　冈铎二世眼睛里冒着光，突然将酒壶砸向最近的金烛台，火焰轰然窜起。

　　烈焰之中，金色鸟笼里的爱歌莉娅已经停止了啜泣。

　　她可没有被蒙面，清晰无比的看到了刚才被剥皮的六位少女。

　　宴会厅中悠扬的乐声，配合上四处喷溅的血迹和蜜酒，让这位之前还有点小心思祸水东引，而现在却已经被吓傻的宫女，彻底的死心绝望了。

　　她看到冈铎二世略显肥胖的身子，绕开一直跪坐在他身旁的首相，冲着自己走来。

　　侍从官匆匆跑来，走在皇帝前面，捧来天鹅绒软垫，正正好好的铺在冈铎二世每一步要走到的地方上，倒是显得皇帝本人“步步生莲”了。

　　“我的鸟儿，我的爱歌莉娅，你也要喝蜜酒啊。”

　　冈铎二世“含情脉脉”的盯着爱歌莉娅，手中提着红宝石柄的短刀。

　　他就像是在等爱歌莉娅喝下那蜜酒，然后自己再在少女最“美味”的时候动刀，完美的将对方做成美轮美奂的工艺品。

　　“……”

　　“背叛者……死……”

　　“绝不！”

　　就在冈铎二世醉心于他的“大事”时，他忽然听到了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声音虽然细微，但是却好像有种魔力，短暂的盖过了乐师们奏乐的声音，让他听的无比清楚。

　　“谁在打扰我？！”

　　本就处于半癫狂的状态的冈铎二世，刚才因为细嗅了人皮，满脸都是鲜血和凶光。

　　他猛的扭过头，去质问是谁敢在这个时候影响自己！

　　只是当冈铎二世回身之后，他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并且还在冲着他微笑的虚影。

　　那个虚影趴在一名刚剥了皮的卫兵身上，似乎除了冈铎二世，谁也看不到他。

　　“乔治三世？！！！”

　　冈铎二世被吓得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