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家散
时间：画玄纪元·第五百零一年·初春
夜色沉沉，寒风呼啸，枯叶被卷起，又零落飘散。
林寻脚步沉重，身上依旧沾染着未干的血迹，但他此刻无暇顾及这些。
他边走边思索着方才经历的一切，心中的怒火与杀意仍未平息。倪儿魂魄尚存，自己也得到了圣画遗卷的认可，也算阴差阳错踏上了修行之路……然而，自己如今势单力薄，如何能向天武圣地复仇？如何才能让倪儿重新活过来？如何才能知道父母的消息？如何才能和他们相聚？这一桩桩一件件！
要变强！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细想该如何修行，忽然间，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奶奶！
奶奶还一个人在家！
他的瞳孔一缩，心头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极度不安的感觉。
“糟了！”
林寻脸色剧变，拔腿便往家里狂奔而去！
——
夜风刺骨，林寻沿着熟悉的村道疾驰，呼吸急促，脚步越来越快，心跳砰砰作响，仿佛有什么不祥的预感正在逐渐应验。
远远地，他便看到家门口聚集了不少村民。火光摇曳，人影攒动，众人的面色凝重，不知在忙碌着什么。
林寻的心猛地一沉。
这种场景……他太熟悉了……
两个月前，村头的村长曾老头去世时，村里人也是这样的神情。沉默、压抑，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脚步一滞，心中咯噔一下，呼吸几乎停止。
不会的，不会的……奶奶不会有事……
不会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身体却比意识更快，已经迈开步伐冲向家门。
“让开！让开！”林寻大声喊道，推开围在门口的村民，冲进屋内。
映入眼帘的，是他永远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昏暗的油灯下，简陋的茅屋正中，一块木板上，奶奶静静地平躺着，身上盖着一层半旧的白布，脸色苍白如纸，眉头微皱，脸上却依旧带着一丝丝的着急。
远看，也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但那份温暖，再也回不来了。
“奶奶——！！”
林寻扑倒在木板前，涕泗横流，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不可能……奶奶，您醒醒，求求您醒醒……”他用力地摇晃着奶奶枯瘦的手臂，指尖冰凉刺骨。
“你不是说过等我回来给我做红烧肉的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快起来啊……”
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住隔壁的梁伯伯走上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寻儿，你奶奶她……今天早上摔了一跤，伤得太重，扛不过去了……”
“怎么会……怎么会……”林寻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绝望。
奶奶虽然年纪大了，可一直硬朗得很，前几天还在和他说要去山上采些草药，说是可以补身子……怎么突然就……
村长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她一直放心不下你妹妹。今天一早，山蛋回来，说倪儿丢了，你也不见踪影，她心急如焚，就自己出去找你们……结果路上摔了一跤，村里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
林寻的脑袋嗡地一声，彻底空白了。
是他……是他的大意让奶奶变成了这样……
奶奶这么疼爱妹妹，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更加着急，但身边却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我应该先回来安抚好奶奶的……
倪儿的死已经让他痛不欲生，如今，连奶奶都……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他？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瞬间崩塌。
他像怔了一般跪在地上，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奶奶和妹妹的身影。
年幼时，虽然是他们父母把他们兄妹的委托给奶奶，的，但奶奶待他们却比亲奶奶还亲。她总是把仅有的米饭都留给他和倪儿，自己则喝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笑着说：“奶奶老了，吃不动这些，寻儿多吃点，长得壮壮的，才能保护妹妹。”
小时候淘气闯祸，被村里人训斥，奶奶总是护在他前面，骂得最凶的反而是她，可回到家里，却又偷偷给他塞了块红糖，让他别告诉倪儿。
生病的时候，是奶奶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一遍遍地用手帕擦去他额头的冷汗，轻轻哼着他熟悉的童谣，像是要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他，妹妹也在旁边不肯睡下，只想静静的守着他，怕一觉醒来就只剩下奶奶，哥哥没有了……
……
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浮现，最终定格在庙会那天，奶奶牵着他和倪儿的手，满脸笑意地在人群中穿行，说要给他们买最香的糖人。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可如今……
一切都没了……
妹妹死了，奶奶也死了……
他们是他唯一的家人，可现在，他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林寻颤抖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奶奶的脸，泪水止不住地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奶奶……对不起……都是我的大意害了您……”
他咬紧牙关，悲痛化作深深的自责。
如果他再强一点，如果他再理智一点，先回来看看奶奶，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世上没有如果……
梁伯拍了拍林寻的肩膀，叹道：“孩子，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你奶奶也不希望你这样。”
“她走之前，嘴里念叨的，还是让你好好照顾妹妹，别让别人欺负她和妹妹好好的活下去。”
和妹妹好好活下去？
林寻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他的眼神从悲痛逐渐转为冰冷。
还好妹妹保住了魂魄，还有生的希望，无论是奶奶，还是妹妹，他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这一切的苦难，武均他们必须付出代价，如果天武圣地要护他们，那就跟它拼个鱼死网破！
哪怕踏碎山河，哪怕九死一生，他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夜风拂过，吹起白布的一角。
林寻缓缓跪直身体，目光坚定而决绝。
他抬起头，看向无尽夜空，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焰。
从今往后，他除了寻找父母，又多了一个目标，那便是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