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口的咸腥海风卷着柴油味扑进舷窗，陆清崖攥紧锈迹斑斑的护栏，看黄埔港的龙门吊在暮色中投下巨兽般的阴影。船长递来的龙虫笛仍在发烫，笛身阴刻的黎族船纹与三天前火车玻璃上的蚀痕完美契合。楚望舒突然指着西天惊呼——最后一缕夕阳正穿透积雨云，在虎门炮台遗址投射出青铜卫星的轨道全息图，1841年的弹道轨迹与1984年通讯卫星的椭圆轨道在虚空中交叠。

　　“涨潮了。“老船工用黎语嘟囔着解开缆绳，船舱底传来珊瑚碎片与青铜符的共振嗡鸣。陆清崖摸出父亲那本被福尔马林浸透的工作手册，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渗出深蓝墨迹，1959年三星堆发掘笔记的空白处浮现出等高线图——比例尺显示为1:25000的永兴岛地形测绘，等高线却用甲骨文标注着”水龙卷频发区”。子时的七洲洋涌动着磷光，渔船随着《更路簿》记载的秘航道颠簸。楚望舒跪坐在船头，将沈墨白烧剩的相机残骸浸入海水。银盐颗粒在浪涌中重组出立体星图，当她用带伤的指尖触碰参宿四时，整片海域突然浮现出荧光的宋代沉船轮廓。船舱里的罗盘在此刻爆裂，磁针如利箭射入水中，指引出三十米下的青铜巨物。

　　“这是郑和宝船队失踪的第六艘粮船。“船长将探照灯调至水下模式，光束穿透二十米深的海水，照亮了覆满藤壶的船舷——柚木板接缝处铆着阿波罗计划特有的钛合金钉，舵轮辐条间缠绕的光纤电缆末端，竟系着枚刻满西夏文的青铜铃。

　　陆清崖咬住呼吸器跃入黑潮，手中改装的洛阳铲触到船体瞬间，铲头突然量子化震颤。铲柄传来的震动频率，与三个月前贺兰山汉墓出土的匈奴编钟完全一致。当他用西夏铜符刮开船底的牡蛎礁时，渗出的不是海水而是液态金属，在洋流中凝结成《武备志》记载的”火龙出水”火箭模型。寅时的风暴来得毫无征兆，浪峰间闪烁着诡异的青白色电弧。楚望舒被锁在底舱，锁骨处的凤凰胎记正将铁链灼成赤红。她盯着舱壁那幅1974年西沙海战宣传画，发现画中军舰的吃水线刻度竟用微雕技术刻着《马可·波罗游记》的拉丁文译本。当第一道闪电劈中桅杆时，画中士兵突然转头，用威尼斯方言念出郑和副手洪保的日记片段。

　　甲板上的混战已白热化，穿氯丁橡胶潜水服的袭击者手持改装版五六式冲锋枪，弹头却是淬毒的青铜箭镞。陆清崖抡起消防斧劈开飞来的火箭弹，爆炸冲击波掀开的甲板下，露出用明代铁炮改造的声呐阵列。老船工突然吹响龙虫笛，次声波使三名敌人七窍流血，他们耳后的皮肤皲裂处，赫然露出苯教”血祭”刺青与三足乌图腾的叠加纹样。

　　“接住！“船长从轮机舱抛出个铅封铁盒，盒盖上的火漆印是716所所徽与黎族大力神图腾的融合体。陆清崖用西夏铜符划开封蜡的刹那，盒内射出的全息投影笼罩整片海域——1970年东方红一号发射的火箭尾焰中，清晰可见数百个青铜鼎的虚像环绕地球，每个鼎耳都悬挂着刻有不同年代文字的玉琮。辰时的永兴岛笼罩在奇异的彩虹雾中，守礁士兵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挂满盐霜。陆清崖踩着被朝阳晒暖的珊瑚砂，看楚望舒用簪子破解礁盘上的明代密码锁。当锈蚀的铁门轰然开启时，洞穴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三十米高的岩壁上，赫然镶嵌着半艘郑和宝船与阿波罗登月舱的杂交体。

　　“这就是火种计划的’播种舱’。“沈墨白的声音从舱内传出，他手中的海鸥相机已修复如新，快门声每响一次，舱壁的柚木纹路就切换成集成电路板，“1958年大跃进时，我们用它向近地轨道发射了第一批青铜卫星——用战国失蜡法铸造的量子通信器。”

　　陆清崖的瞳孔突然收缩，他在舱内仪表盘上看到了父亲的字迹：“1966.3.16，轨道校准完成”。泛黄的工作日志摊开着，某页贴着张卫星照片：敦煌莫高窟九层楼顶的避雷针，正将雷暴能量转化为青铜卫星的轨道修正脉冲。楚望舒突然跪倒在地，她的胎记迸发出刺目金光，在岩壁投射出《坤舆万国全图》的量子态投影——万历年的南海疆界线上，跳动着1988年赤瓜礁海战的实时坐标。正午的烈日将礁盘烤得发烫，周九爷的南洋快艇切开翡翠色海水。他摘下鹿皮手套的右手布满烧伤瘢痕，掌纹竟与青铜卫星的轨道参数吻合。“该收网了。“他掀开船舱里的防水布，露出成箱的宋代霹雳炮弹——弹体填充的不是火药，而是冷战时期苏联制造的锶-90同位素电池。

　　当第一枚炮弹击中播种舱时，舱内突然释放出环状冲击波。陆清崖被气浪掀入浅滩，咸涩的海水灌进口鼻的瞬间，他看见量子化的青铜碎片在空中重组为《尚书·禹贡》全文。楚望舒在爆炸中心张开双臂，凤凰胎记的光纹织成护盾，将1945年广岛原子弹的蘑菇云与永乐年间龙涎香焚烧的烟柱，在时空中熔铸成新的文明观测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