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细雨绵绵。

　　李煜站在殿外的廊檐下，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远处传来阵阵钟声，那是大报恩寺在为战死的将士超度。他伸手接住一滴雨水，冰凉刺骨。

　　“殿下，该上朝了。“身后传来内侍的声音。

　　李煜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自己没多少时间了，今日朝会，他必须说服父皇。

　　后周军队已经渡过淮河，寿州、庐州接连告急，白骨露于野，百姓流离失所。

　　据李煜派往东边的探子回来的消息，东部边境，图谋常州和宣州，吴越国钱俶正鹰视狼顾，虎视眈眈。

　　这个曾几何时雄霸南方的国家，如今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李煜站在皇子队列中，目光扫过众人。李景达和李景遂瞥了他一眼，不言而喻。

　　他看到潘佑微微点头，李平投来充满希冀的眼神，陈乔老神在在的模样。李煜心里了然，这些都是已经明确会支持他的大臣。

　　“陛下，后周军队已经攻破寿州外围防线，淮南节度使刘仁赡多次请求增援。”枢密副使李征古上前奏报。

　　龙椅上的元宗李璟眉头紧锁：“刘彦贞的援军何在？为何迟迟不到？”

　　“回陛下，连日大雨，道路泥泞，援军行进缓慢......”

　　“慢？”元宗猛地拍案而起，“再慢下去，寿州就要失守了！”

　　“寿州急报！都部署刘大人在正阳中了周国先锋大将李重进的埋伏，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刘大人也战死了。刘仁赡大人请求援兵。”

　　突然，大殿外跑进一个灰头土脸的士兵，一个脚步不稳，跪倒便拜。

　　还没等震惊的李璟回过神来，又跑进一个身着太监服的阴鸷脸中年人。

　　“启禀陛下，奴才的手下传来确切消息，柴荣的使臣已经到了钱塘，吴越国钱俶在苏州方向有动作。”

　　李璟在震惊中回过神，不由惊怒交加。

　　“岂有此理，枉我对刘彦贞如此信任，三万精锐禁军，竟一朝全灭。”

　　“陛下息怒，事已至此，如今之计，还是速派援军。如果晚了，吴越和周国两面夹击，社稷有倾覆之危啊。”枢密使陈觉上前。

　　李煜知道，时机到了。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父皇，儿臣有一言。“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的皇子身上。

　　“说。”李璟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儿臣愿自请为常州都督，率常州守军挡住吴越军，绝不放一兵一卒越过常州。”李煜的声音清朗有力。

　　“不可！“不等元宗开口，冯延巳已经出列反对，“六皇子从未领兵，如何能担此重任？“

　　李煜早就料到会有人反对。他转身面对冯延巳，不卑不亢：“冯相所言极是。但如今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儿臣虽未领兵，却自小熟读兵书，更熟悉常州地形。况且......“他顿了顿，“儿臣身为皇子，理应为国分忧。“

　　“六皇子此言差矣。”冯延巳冷笑，“领兵打仗非同儿戏，岂是读几本兵书就能胜任的？“

　　李煜正要反驳，却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冯相此言，未免太过武断。“

　　是皇叔李景达。他缓步出列，目光如炬：“当年陛下初登大宝时，不也是从未领兵，却能在清口之战中大败敌军？经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胆识和谋略。“

　　“景达说得对。“皇太弟李景遂也站了出来，“六皇子聪慧过人，又心系社稷，正是合适人选。“

　　冯延巳脸色微变，正要再说什么，潘佑已经出列：“陛下，臣以为六皇子所言极是。常州乃东部重镇，若吴越国来犯，必须有一位能够统筹全局之人坐镇。六皇子身份尊贵，更能震慑宵小。“

　　李平、陈乔等人纷纷附和。

　　元宗看着殿中众人，目光在李煜身上停留许久。这个儿子，他一直觉得太过文弱，整日吟诗作对，不似其他皇子那般热衷于权力。但今日，他却在李煜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元宗终于开口，“就依你所请。封李煜为常州都督，领江阴军和常州团练，镇守常州，防备东部来敌，尽快整理妥当前往赴任。“

　　李煜深深叩首：“儿臣定为家国肝脑涂地，绝不负父皇所托。”

　　退朝后，李煜刚走出大殿，就被冯延巳拦住。

　　“六皇子真的好手段，竟能说服两位王爷。”冯延巳皮笑肉不笑，“只是这常州险地，可不是那么好待的地方。”

　　李煜微微一笑：“多谢冯相关心。不过本宫相信，只要心系百姓，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冯延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煜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常州之行，必定危机四伏。但为了这个国家，为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他必须去。

　　回到府中，李煜立即召集幕僚。

　　“殿下，冯延巳必定会在常州安插眼线。“潘佑提醒道。

　　“无妨。“李煜展开地图，“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传令下去，明日启程。记住，要摆出纨绔子弟的架势，沿途游山玩水，让冯延巳放松警惕。“

　　“殿下高明。“李平赞道，“这样既能麻痹对手，又能暗中查访民情。“

　　夜深人静，李煜独自站在院中。雨已经停了，一轮明月高悬。他想起白日里看到的战报，寿州城外，尸横遍野。那些都是他的子民啊。

　　“殿下。“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李煜回头，看到周娥皇站在廊下。她披着月白色的披风，眉目如画。

　　“怎么还没睡？“李煜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听说殿下要去常州了。“周娥皇眼中满是担忧，“妾身......“

　　“放心。“李煜将她拥入怀中，“我一定会平安归来。到时候，我要为你写一首最美的词。“

　　周娥皇靠在他胸前，轻声说：“不，妾身不要什么词，我想跟随殿下，不管前路有多艰险，妾身都会生死与共。“

　　李煜看着她坚定无比的眼神，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他知道，这一去，生死难料。但为了这个国家，为了眼前这个人，他必须要努力了。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传来更鼓声，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