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签分牛的地方还是在村里的晒场，离陆卫民家并不远，沿着村道走个七八来分钟就到了。

　　走在前面的陆卫民走得很慢，脚步有些拖拉，主要是要为了顾着走在后面的大侄子陆子明。

　　小家伙今年才五岁，腿短步子小，而这会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陆卫民时不时偷偷回头看看他，生怕他跟不上或者摔着。

　　果然，这才走了一半的路，陆卫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拖长了音的喊叫：“小叔——我累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一看，只见陆子明已经蹲在了路边，两只小手摸着地面，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他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陆卫民，嘴巴撅得老高，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见陆卫民回头，他又用超大的声音喊道：“小叔，我累了！走不动了！”

　　陆卫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往回走了几步，来到陆子明身旁，半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那你知道错了没有？”

　　陆子明撇了撇嘴，脸蛋上还残留着不久前才哭泣的痕迹，眼睛也有些红肿。他低下头，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声音嘶哑地说道：“嗯，知道错了！”

　　陆卫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继续问道：“那以后任不任性了？”

　　“不任性了！”陆子明抬起头，声音还有些哽咽。

　　陆卫民笑了笑，他估计自己大侄子根本就不知道任性是什么意思！

　　“听不听大人的话？”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

　　“听大人的话。”陆子明点点头，眼睛眨巴眨巴的。

　　陆卫民见他认错了，心里一软，也就不打算再继续教育下去了。毕竟他现在才五岁，能认错就已经不错了，小孩子嘛，有时候难免耍脾气，教育是可以教育，太苛刻就适得其反了。

　　他伸手用袖口给陆子明擦了擦脸，把脸上的泪痕和鼻涕都擦干净了，然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行了，我们去看大水牛啰！”陆卫民笑着说道，语气柔和了许多。

　　陆子明一听，立刻破涕为笑，两只小手搂住陆卫民的脖子，兴奋地喊道：“去看大水牛！去看大水牛！”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刚才的生气与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陆卫民抱着他，继续往晒场走去。陆子明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即将看到的大水牛充满了期待。

　　当他抱着大侄子来到村里晒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只见晾晒场上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整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晒场周围被村里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男女老少都有，有的站在晒场边缘，有的干脆爬上了附近的草垛、墙头，甚至还有人搬来了板凳，坐在高处，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这次抽签分牛本来只是要求每家每户派一个代表来就可以了，但显然，村里人对这次分牛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了预期。

　　晒场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放着一个大竹筒，里面插了一些竹签。

　　桌子前面就是大队即将抽签分的20头耕牛，它们都被编好了编号，由1到20号。并且还专门有人负责牵着管着，这会儿都老老实实站吃着草料，然后被村里人围观议论着。

　　作为生产大队大队长的陆父正站在桌子旁，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正和几个大队干部低声商量着什么。

　　晒场上的气氛既紧张又兴奋。村里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这次分牛的事。

　　有人担心抽不到好牛，有人则盘算着抽到身强力壮的耕牛后该怎么合理分配使用。

　　20头耕牛分下去，安平村135户人家，差不多是每7户共同使用1头耕牛，这其中不免要有一番使用上的掰扯。

　　甚至有几个村里的小年轻聚在一起，笑嘻嘻地打赌谁能抽到最壮最健康的那头耕牛。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则蹲在晒场的边边角，抽着旱烟，眯着眼睛看着晒场，脸上满是期待。

　　陆卫民抱着大侄子，在人群外转了一圈，才找到能挤进去的缝，当他们挤到前面后，在人群中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坐在人群当中的大哥陆卫国以及二姐陆卫华。

　　他们兄妹俩今天被陆父叫过来帮忙抽签分牛的事，忙完之后此刻则作为他们家的代表准备着抽签。

　　大侄子陆子明在看到晒场中央的大水牛时眼睛滴溜溜地转，嘴巴张得老大，并且高兴得在陆卫民怀里扭来扭去的，小手不停地挥舞着，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

　　“好多大水牛！”陆子明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看过来。

　　陆卫民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低声笑道：“别叫这么大声，走，小叔带你去找你爸和大姑姑。”

　　说完，陆卫民抱着陆子明，开始朝着大哥陆卫国和二姐陆卫红的位置移动。

　　“呃…阿民，你怎么把明明带来了？”

　　陆卫国突然看到弟弟和大儿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惊讶。

　　他原本以为大儿子待在家里的，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跟着陆卫民跑来了。

　　陆卫民笑了笑，解释道：“是你儿子说要来看大水牛，本来他想是自己跑来的，而我自己也正好想来看看，就带上他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陆子明递给大哥，示意他自己去抱。

　　陆卫国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接过儿子，嘴里嘟囔着：“你小子，真是越来越调皮了，自己一个人想跑出来。”

　　陆子明坐在他爸的怀里，依旧兴奋不已，小手指着远处的水牛，嘴里不停地喊着：“爸，大姑姑，你们看，好多大水牛！”

　　这模样引得陆卫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卫红伸手摸了摸陆子明的头，笑道：“明明喜欢大水牛啊？”

　　陆子明虽然应着点了点头，但眼睛依旧盯着晒场上的大水牛，根本移不开来。

　　陆卫民把大侄子送到了大哥手里后，算是完成了任务。

　　“阿民，坐吧。”二姐陆卫华挤出一个坐的位置来。

　　陆卫民坐下来后，问二姐还有多久开始抽签。

　　“快了，现在爸他们在点名，点完名就直接开始抽签。”陆卫华回答完，接着立刻开口问：“阿民，怎么样，今天去摆摊顺不顺利，都卖完了吧！”

　　大哥陆卫国也很好奇弟弟今天摆摊的情况。

　　陆卫民看了看周围，确认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抽签的事上，没人偷听他们说的话。

　　他压低声音把今天摆摊的事简单的的跟他们说了，毕竟周围这么多人，不怎么适合说太细。

　　大哥和二姐都理解弟弟不想声张自己去县城摆摊的事，所以就没有问下去，点到为止。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抽签开始了。

　　而陆卫民听着周围的议论，知道这次分牛对村里每家每户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有了一头健康的耕牛，地里的活儿就能轻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