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悄悄的，灯光亮如白昼。

　　林曦远在电脑上用英文写邮件，是写给他女儿的。女儿在宾夕法尼亚，八年前他就是从这个州的一所著名高校毕业。毕业后别人都选择了去大学和科研机构，他却选择回到自己出生长大的城市，在高中母校当起了一名高级教师。

　　白莉在另一个房间帮他批改学生试卷，他们一起吃了晚饭，是白莉下的厨。一荤一素一汤，色香味俱全，让林曦远体验到了久违的家庭晚餐气氛。

　　这是一套四房两厅的房子，有一百五十多平，是学校的福利房，全价只有市场价的三成不到。政府还补贴了一半的钱，只有像林曦远这种级别的高级人才才有资格购买。

　　前妻现在想要房子一半的产权，理由是林曦远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婚。他是用夫妻共同的财产购买的，所以她有资格分得一半产权。

　　他没有理会她的胡搅蛮缠，但他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他打算哪天去咨询一下律师，看看怎么对付她。

　　写完信，他起身伸了一下懒腰，推开门走出去。

　　白莉正好改完试卷走出来，两个人在走廊上相遇，气氛有些尴尬。

　　白莉率先开了腔，她笑着说：“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林曦远说：“没有了，你先坐会，我去泡两杯茶。”

　　“您坐着休息，还是我去泡吧！”白莉说完转身往客厅走去。

　　女人或许天生对家务敏感，她很快就找到了放茶叶的抽屉，拿出两只干净的杯子，用清水涮了涮，沏了两杯茶摆放在茶几上。

　　两个人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随着夜色加深，气氛也越来越诡异，空气中萦绕着一股紧张和焦虑的气息。

　　林曦远打开电视想缓和一下气氛，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却突然响起。他每天都在这个点准时上床睡觉，但此时屋里坐着一个女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换了谁也睡不着。

　　“林老师，不打搅您了，我该走了。”白莉说完站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忙到这么晚。我送你到楼下，哦不不，我应该送你回家。坏人太多了，你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

　　林曦远说着去拿她挂在墙上的背包。

　　“不用了，一路上都有路灯，我可以自己回去。”

　　白莉说着也去拿她的背包，两只手碰到一起，像触到电一样。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四周非常安静，静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不好意思！”林曦远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白莉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问：“您是不是不喜欢我？”

　　“喜欢，哦不不……”林曦远摸了摸头顶上浓密的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道，您一直就不喜欢我。我在您眼里，只是一个肤浅的女人。今天我不该主动来您家里。”白莉说完拿起背包朝门口走去。

　　“不不。”林曦远急忙摆了摆手，“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觉得您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肤浅，觉得我配不上您。”

　　林曦远有些懊恼地来回走了几步：“我是个……怎么说呢？一个没有什么生活情趣的人，怎么敢有非分之想？你看我又普通，又不浪漫，把婚姻经营的一塌糊涂……”

　　“扑哧”一声，白莉笑了起来：“您条件也不错嘛，世界一流大学毕业，双博士，是咱们学校最优秀的教职员。这房子也不错，起码比我家房子大多了，别人想买都买不到。照市价计算，起码得值一千几百万吧！”

　　林曦远苦笑了一下：“别提了，我前妻现在想要这房子，我正琢磨着怎么应付她。当初她出轨了，为了尽快跟我离婚和那个男的在一起，放弃了房子的产权，现在又回来要了。我打算哪天去咨询一下律师，看看怎么对付她。”

　　“好吧，您慢慢解决，我先帮您把这里收拾收拾。”

　　白莉说完放下背包，去收拾堆在沙发上的几件脏衣服。

　　“不用了。”林曦远抓住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应该总让你做这些，你如果愿意，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吧！”

　　白莉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将身子挪了挪，慢慢地向他靠近……靠近……两个人最终靠在了一起！

　　久违的激情像决堤的海水一样汹涌，让林曦远的眼睛感到有些干涩。

　　他脱掉眼镜，顺便瞟了瞟镜子中的自己。

　　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但每天坚持锻炼，身材依然健硕挺拔，丝毫没有发福的迹象。头发也依然浓密，看上去远比许多同龄人年轻。

　　他瞬间恢复了一些自信，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青春时期的幸福时光。

　　可就在这时，那具腐尸突然在他眼前浮现。

　　他吓得惊出一身冷汗，一下子坐起身，手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白莉慌乱整理好衣服，在他身边坐下来。

　　“您怎么啦？”她问。

　　“对不起，我不能……”林曦远继续喘息着，一把推开她，起身穿好衣服。

　　“您是说您那方面……不举？有这毛病多久了？去看过医生吗？”

　　“唉！”林曦远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今天就这样吧，真对不起！我先送你回去，你要想住在这里也行，反正还有几个空的房间。”

　　白莉呆住片刻，站起身：“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就这样，再见。”

　　随着“砰”地一声响，白莉在门后消失了。

　　林曦远发了一会儿呆，看了看凌乱的四周，他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手机。

　　白莉说她在网上看到评论，死者生前系放高利贷，催债催的太紧，被欠钱的人杀了，是真的吗？

　　他打开一个搜索引擎栏，输入催债和河道死尸几个关键词，网页上大量信息跳了出来。

　　死者名叫刘新亚，生前承包了几栋住宅楼，是一名二手房东。和几个一手房东合伙，将每月所收租金用高利贷借给急需用钱的人。刘新亚负责租房收租，也负责发放高利贷和收债，他的手下有好几个人，曾经因为非法逼债问题被警方行政拘留过。

　　林曦远将刘新亚生前的照片打开看了看，这是一名三十几岁的男子，长得块头不小，他是怎么被人杀害后沉在水底的呢？

　　如果不是水库最近猛涨水，尸体恐怕永远都无人知晓。

　　到了明年夏季，只剩下一堆泡烂的衣服，其他都成了土壤里的肥料。

　　凶手太残忍也太狡猾了，到底是谁干的？

　　就这样想来想去，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有然，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他打了一个哈欠，往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