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在狂风中摇晃着下降，乌黑发亮的合金机身反射着下方的郁郁森林。

　　楚子航此时正端坐在机舱的后端闭着眼恢复精力，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三度暴血带来的问题正在不断地影响着他。一个小时前他还能挥刀砍下死侍的头，但现在的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普通人，但他还是没有拒绝昂热的提议。他是个杀胚，他只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了这个提议，无论昂热的提议有没有必要，那么自己一定会感到后悔。他不像再让自己有任何后悔的可能性。

　　想到自己当时在迪里亚斯特号上已经说过遗嘱了，楚子航反而松了一口气，越靠近红井，元素乱流的情况就越严重，直升机早就已经放弃了电子导航，一路上都是飞行员大叔照着东京都地图飞的。即便如此，大叔还是坚持把最后一瓶伏特加喝完了。

　　直升机的机身开始不断地抖动，大叔在驾驶舱里用带着口音的英语招呼昂热过去。

　　“没法再往前开了，电磁干扰太严重了。”大叔看见昂热后耸了耸肩，然后放开了操纵杆，就在同一时间，操作杆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连带着整个直升机都都开始摇摇欲坠。大叔展示了一下后果就立马重新抓住了操作杆，防止飞机真的掉下去。

　　“没事，那就停这吧，离目标大概还有多远？”昂热也不意外，他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了，光是看驾驶室里灭了一大半的仪表灯，他都能猜到元素乱流对直升机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如果不是因为驾驶员是个喝了酒的俄罗斯壮汉的话，这架直升机可能都没法这么极限的测试飞行性能。

　　“如果地图没错的话，大概还有十英里左右…见鬼…陀螺仪也不工作了…”大叔骂骂咧咧地在仪表盘上按来按去。

　　“你待着这里，负责和凯撒沟通，要不要更改天谴的目标定位，等我的信号。”

　　昂热的声音打断了楚子航检查枪支的动作，他放下枪，接住了昂热扔过来的一个东西，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耳机。

　　“戴着，装备部发明的小玩意，副校长用炼金术处理过，只要相距二十英里内，就算是处在元素乱流的情况下也能工作。”

　　昂热自己也掏出一个戴在耳朵上，随便喊了几个数字，楚子航的耳朵里也立马响起了昂热的声音。

　　“等会我去红井找源稚生，驾驶员会把你带到机上通讯系统能工作的地方，你通过那个和凯撒联系，如果我的信号消失了，你就让凯撒按我消失的地方扔天谴。”昂热把自己的炼金折刀收到腰间：“我是曾经的狮心会长，我比你更了解暴血后的感觉，你现在的情况去了红井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做好通讯工作。”

　　“我是一个教育家，我不能看着我的学生去白白送死。”昂热检查完自己身上的装备，点起一支雪茄然后走到直升机舱门边：“我答应过上杉越那个家伙要摆平东京的事，那这件事就一定要我自己去做…”

　　昂热纵身跃下，楚子航瞥见他的眼睛，那是璀璨的金黄色，宛如烈阳。

　　路明非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他的目光盯着红井的中央，那也是一切混乱的归结之地。

　　王将！橘政宗！赫尔佐格！路明非的脑子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他意识到一切都还远远没有结束，不，这只是个开始！但他依旧抱有一点点侥幸，只要某些人不被卷到这件事里，他还是可以不和小魔鬼交易。

　　但他赌错了，他在这里见到了他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绘梨衣！

　　他暴跳起来，像发了疯似的想冲向赫尔佐格，他们之间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他要把这个混蛋的头拧下来！

　　但他做不到，他翻下土坡，他是卡塞尔学院评定的“S”级，但他却连最后的舞台都爬不上去，红井的井面高出地面整整四米！

　　徒手翻越四米的高度，对于凯撒和楚子航，甚至芬格尔来说都不算太大的问题，但对于他路明非而言，却是天堑。

　　他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赫尔佐格的欢呼声，他甚至能够想象到绘梨衣的哭泣声。

　　那个曾经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女孩那个与他分享了整个世界的女孩，如今就要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她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但真相却是你只能目睹着一切都发生而无能为力！

　　上杉绘梨衣被赫尔佐格抱起，他对着天空举起绘梨衣，他在向这个世界炫耀他的成就，源稚女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目睹他登上王座的时刻了，那是一场祭典，他要向世界展示他的成功！

　　小黄鸭从绘梨衣的手里掉落，落在赫尔佐格的脚边，他大笑着抬起脚踩在小黄鸭上，发出“吧唧”的声音。他放下绘梨衣，这个女孩从始至终都在哭泣，做着醒不来的梦。

　　赫尔佐格小跑着拿起手提箱回到上杉绘梨衣身边，圣骸在石英舱里兴奋地摆来摆去，它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下一个宿主血液的美味。

　　狂风不再呼啸，无数细针般的雨丝凝结在空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世界定格。整个世界忽然寂静了下来。

　　“最后的机会，一分钟后一切都将变成定局，即便是我也更改不了。”路鸣泽来到路明非身边，他的衣服变成了黑色西装，脸上的神情肃穆庄严。他上一次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耶梦加得已经死在了楚子航的怀里。

　　“或者你可以用四分之一的生命让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女孩，这个世界上总有比她漂亮，比她乖的女孩。”路鸣泽轻声说道：“你也可以让我带你离开这里，这是免费的。”

　　时间并非静止了，而是变慢了，路明非还是能够看见雨丝在自己眼前慢慢滑落，红井上赫尔佐格的笑声被不断拉长，显得悚然可怖。

　　路明非靠坐在墙边，他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就像没有听到小魔鬼的话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我们走吧，早该想到哥哥你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的，还冒着大雨陪你来这里。生意没做成还搭上一件西装。”

　　大约盯了半分钟，路鸣泽叹了口气，甩掉袖口的雨珠，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转过身向后走去，沿途的雨丝被撞开，形成一条似刀剑相迎的小道。

　　“继续去找你的陈墨瞳吧，说不定现在凯撒·加图索已经死在日本了，怎么说来你还是有一点机会的。”

　　“反正她都是一只小怪兽，干脆就让正义的奥特曼杀掉好了。”

　　时间重新开始正常流动，水花溅起又落下，树叶在积水洼里浮浮沉沉。

　　“交易达成，下一个1/4你拿去。”路明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低地如同鬼魅呓语。

　　路鸣泽回头正对上路明非的视线，他那么平静，眼里却仿佛真的有狮子要跳出来。他举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爱媛县的山，路明非的背影坐在夕阳下的神社旁，这是软件Line上的一张图片，发信人的ID是小怪兽，或许是因为信号的原因，这张照片从拍摄者的手机里兜兜转转了好久，才在此刻到达路明非的手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