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我？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见她不怎么搭理我，我也没辙，召唤的契约就是这样。

　　在谈成之前我没有回到阴间的权限，更不能在委托人开口前直接拒绝。只得等他说出委托事由，我才能作出决定，帮还是不帮。

　　不帮的话，则委托结束，我会直接被传至阴间。帮他的话，必须按照契约内容完成委托，期间虽然可以自由活动，但也有范围限制，基本上得跟着委托走，不能离得太远。

　　这个小姑娘如此傲娇，甚至在我面前耍起了脾气。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你有事找我，终究是要开口的。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只好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对着她摆的祭台挑起了毛病。

　　“啧~这祭台没人告诉你该怎么摆吗？简直不堪入目。”

　　见她依旧不搭腔，我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蜡烛要放到左边，我可不是灶君，而且你这蜡烛实属是在糊弄鬼了。”

　　召唤我所使用的祭台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要有蜡烛、香炉、酒杯三大件即可，当然要是再撒上点花瓣，那我基本上就很开心了。

　　至于摆放贡品位置，是为了和其他人作于区分，不论是灶君、土地、城隍还是黑白兄弟，蜡烛的摆放方位、供香的数量都是有自己的位置的。

　　就像去吃宴席，坐位的顺序都是有规有矩的。就比如新婚夫妻的婚宴上让老丈人坐边席。

　　不是不能坐，但如果真这样安排了，那这桩婚事就彻底凉了。

　　我们亦是如此。

　　所以看见她随意摆放的祭台，我便气不打一处来。

　　好在我不是一个爱摆谱的人，不太想跟凡人计较。于是我站起身走到祭台前帮其纠正了起来。

　　“这蜡烛，就不能找根新的吗？还好不是上过供桌的，不然就成了拿别人用过的筷子招待客人了。”

　　我一边调侃，一边将蜡烛放到祭台的左边。

　　转过头又看了看香炉，虽然摆在了中间，但好在数量是正确的，五支香。

　　看样子还是多多少少做了一些功课的，知道神三鬼四仙五的口诀。

　　因为我不是真神，也不是鬼灵。

　　原本的五支香是五仙专用，就是俗称的狐、黄、白、柳、灰这五仙的。但像我们蛊雕，还有其他的一些精怪，比如彘、罗罗鸟、土蝼、傲因、穷奇之类的，得了道有了编制，也算是入了仙班。故此五支香也含到了我们头上。

　　“这香炉倒还挺讲究，居然是青铜的，而且上面的雕饰还不错，别说和狻猊还挺像，它可震不住我。”

　　说着我将香炉推到了右边。

　　推开香炉的那一刻，一股佳酿的飘香瞬间进入了我的口鼻。

　　“嗯，还是多少用了点心的，这酒不错。”

　　说着我拿起酒杯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是女儿红吧，看这色泽是有些年份了。”

　　我又将酒杯放到鼻子前仔细的闻了闻。

　　“这是你出阁宴用的酒吧？”

　　听到出阁宴，那姑娘立即将头转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

　　“陈年的女儿红，起码在地里埋了…二十年吧？真是人间美味，陶土的坛子，上面盖了一层精炼的猪油，上等的蜡油封口，埋的地方也是块风水宝地。”

　　我放下酒杯望向姑娘，此时她已经完全转过了身来。

　　我开启法眼仔细地打量了姑娘一番，只见她的眉心积攒着一股浓烈的怨气，十分浑浊。

　　而她的小腹见却也散发着另一股更强的怨气。

　　“你的怨气很重嘛，而且还堕了胎，你知道你肚子里的家伙在地狱了受了多少苦才换来这次轮回吗？”

　　说到这里，姑娘的眼睛里立刻流出来豆大的泪珠。

　　“又是一个负心人的故事？看样子他将你伤的还不轻嘛，都动了邪念了。”

　　见姑娘依旧不为所动，呆愣在那里只顾流眼泪，我继续说道：

　　“坐下来好好聊聊吧，我可不是什么高尚的神仙，不会劝你放下怨念，同你说一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说着我走到她旁边，坐在床边上。

　　“你只需要告诉我想要帮你做什么事，然后付出该有的代价，就这么简单。”

　　听到我的话语，姑娘掐灭了香烟，缓缓地走到我的面前。

　　“那杀个人的代价是什么？”

　　她的语气很平淡，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在阳间杀人是重罪，依照你们的律法好像是直接砍头吧。”

　　“我问的是你，你帮我杀一个人，我的代价是什么？”

　　“根据阴间律法，凡犯杀生者，皆要去刀山狱，不过你属于教唆杀人，另外还得去一趟拔舌狱，而且你是召唤阴司杀人，孽镜狱也得走一趟。”

　　“三层地狱？我得多少年才能来下一世？”

　　“重点是在刀山狱，不过一个人的话也不严重，五六十年就能出来，如你没杀过其他生灵的话，蚊子也算。”

　　“蚊子也算？你逗我呢？”

　　“世界万物皆为生灵，另外和我说说你孩子的事吧，搞不好你还得去石压狱。”

　　姑娘的眼睛突然又红了起来，一听到孩子，止不住的泪水如雨点般落下。

　　“好了，不哭了，说出来我还能帮帮你，而且我这里可以帮你跳过地狱的审判，不过代价也会更大一点。”

　　“我知道，我问过一个老婆婆，你会吃掉我对吗？”

　　我点了点头。

　　“那…你能对我好一点吗？我是说别像宰杀牲畜一般杀我？”

　　“可以，我会给你一个最好的宴会，这不过分，我能保证。”

　　“那你等等我。”

　　说着姑娘转过生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收拾妆容。

　　我知道她已经认可了她的归宿，而且委托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只要不是向我索要权利、地位、财富我都能实现。

　　“说吧，是谁？因为什么？是什么使你必须选择这一步的？”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陈晓钰，丙申年，丙辰月，甲戌日，戊申时。父亲陈炳梧，辛末年，丙戌月，丙子日……”

　　“好了好了，我们家的八字你怎么全都知道？”

　　“我在阴间就是管户口的啊。”

　　“那你应该知道马文生吧？”

　　“知道，辛卯年，甲……”

　　“够啦！你是来报生辰八字的吗？”

　　她愤怒的瞪了我一眼，开始诉说起她和马文生的往事。

　　原来她和马文生新婚将至，但二人自小受尽宠溺，多少是有些叛逆的。

　　常常在一起探讨人生哲理，因此未婚先孕。这件事虽然有违常理，但她的父母也说不了女儿什么，就顺着她的意愿走了。

　　可马文生却又攀上了一个军阀的独女，甩了陈晓钰，二人因此闹的不可开交。

　　陈炳梧上门说理，却被马文生囚禁了起来，陈晓钰几次去找他，都被守卫赶了出来。

　　陈晓钰气不过带了几个家丁上门闹事，皆被马文生的手下打伤，就连陈晓钰都没有逃脱，故此孩子流了产。

　　万般无奈之下，陈晓钰选择走了邪路，辗转了几个神婆，最终打问到了召唤我的方式，也了解了召唤我的代价。

　　她本想一走了之，可始终放不下这段冤孽。

　　“知晓了前因，我便是那后果，你的委托我应了，马文生会付出应得的代价。”

　　说着，我将那杯女儿红一饮而尽。

　　“好吧，但是你先得救出我父亲。”

　　“嗯？这算是附加条件？”

　　“对，但你必须得救出我父亲，我才愿意跟你走。”

　　“好，我知道了。”

　　其实我能理解陈晓钰的心情，她要我杀马文生只是她的怨念所致，只有救出她的父亲才是解开这股怨气的主要一节。

　　望着陈晓钰的眼睛，我化作一缕青烟，离开了陈晓钰的房间。

　　我得好好想一想，该给马文生安排怎样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