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核心区域的内城与外城,以及面积更加广阔的郊区,有很多的不同点。
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宵禁。
原因很简单,因为内城区域住的,都是真正的体面人,为了这些达官显贵们的安全着想,半夜三更击鼓之后,街上就不能再有人了。
尤其是,当今人皇陛下来到神都后,内城的巡查工作,直接被自带的皇家羽林军,强势接管了以后,就查的更加严格了。
这也是在城里求学,知道很多东西的叶秋,在察觉到天色已经很晚之后,就马上放弃那些美食的诱惑,拉着叶橙出来,和自家老爷子会合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才刚刚十六岁的某人,到现在还没有正式的成人身份证,而这一点,是你不管到了哪一个饭店宾馆,都是要查验登记的。
可惜,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于是,仅仅在那么短的时间,自己家里就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导致最后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了这有些冰冷的大街上。
我是谁?
我在哪?
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一时间,在第一时间打开自家老爷子留下的包裹,除了一张还散发着墨香、由军部直接颁发的任命书外,却依旧没有发现能证明自己合法身份的任何一个文件。
所以,要是自己一脸的雄赳赳气洋洋,拿着这一个任命书做身份证明,恐怕会第一时间里被以冒充帝国高级军人的罪名,直接投入大牢吧。
虽然,那里可以提供免费的吃住。
但是,刚刚修炼出的第六感,很是明确的警告某人,要是自己真这么干的话,下场会非常的惨。
惨到坟头草都不长的那一种。
那么,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就在某位少年因为发愁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而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声音。
那些清脆的笑声在大街上飘的极远,引来无数人的注视。
心中一动的叶秋蓦然回首,只见不远处有一家青楼依旧在灯火阑珊,不知是尚未开工,还是小憩片刻的伊人们,正倚栏而笑,红袖乱招,似在取笑大街上那一个脸嫩不敢进来的少年。
“太欺负人了!”
再也没有任家人管教自己的叶秋,摸了摸包裹里那一叠刚刚被留给自己的银票,看着楼上那些眼波流媚、格格直笑而且体态丰盈,穿着也很大胆前卫的漂亮姐姐们,忍不住把心一横,把头一仰,使劲一抖自己长衫的前摆,意气风发便走进了他的新时代。
……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神都东郊左龙卫大军的大营附近,位于附近山林之间的一个看似无人,实则防卫极为严密的农家小院里,土炕上两个平日里在大营里,看似水火不容,整天只要一见面就吹毛求疵,甚至破口大骂的两个军中大汉,正盘着膝相对而坐。
二人的中间隔着一个正方形炕桌,桌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原本的漆色都已经斑驳脱落,可让人看着很是亲切。
小炕桌上摆着几盘菜,一碟爆炒花生米,一碟韭菜炒鸡蛋,还有一盘醋溜土豆丝,正中间则是摆着一盘野兔肉炖白菜。
当年,因为某些不讨喜人的特殊原因,喜爱狩猎的王妃,就经常一个人坐在这里,和他们以及很多的兄弟,谈论某些大事。
很可惜的,最终还是时事过迁,物是人非了。
刚刚接到军部紧急通知的左龙卫大统领陈礼,给自己的监军大人裴时信,倒了一杯酒,亲手递过去:“你说,要是老王妃看到我们今天的光景,会如何想?”
“应该会很欣慰吧。”
看裴时信伸了一个懒腰,接过这位老冤家递过来的酒,小小的抿了一口,酒入口是冷的,可进了喉咙开始发热,就像一股火一样一直烧到胃里,那种感觉真的是让一个冷了十年心房的人,觉得很过瘾。
对此,陈礼只是含笑不语。
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裴时信,伸手夹了一口醋溜土豆丝,尝了尝:“不知道为什么,这边酒菜的滋味,总觉得比起长安城里好多酒楼,都要强一些。”
“这句话,你每次在这里吃饭的时候都说吧。”
陈礼也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那些曾经和很多人一起吃过的饭菜:“毕竟,当年是奸人当道,我们这些落魄人的日子,都过得十分清苦……”
听到陈礼似乎话里有话,原本还一脸懒洋洋的裴时信,愣了一下:
“为什么你会突然说这些?”
听到自己昔日战友,现在却成为对手的陈礼,眼睛飞快的闪过了一丝莫名情绪:“没什么,也许是很久没有坐在老地方的缘故,突然想起了那些往事罢了。”
“得了吧。”
知道这位话里有话的裴时信,使劲撇了撇嘴:“想说什么直说,吞吞吐吐,不像是你的性格。”
陈礼看了他一眼:“对于那位,你觉得陛下的态度是?”
“陛下的态度?”
裴时信自然知道陈礼问的是什么事情,关于那个背景有些复杂的少年,实在是一个很头疼的难题。“你也知道,他是老王妃的亲外甥,陛下还是很念旧情的。”
对于裴时信的解释,陈礼只是沉默以对。
“你也知道,当年曾经在这里一起吃饭的老人,已经不多了。而现在能随时坐在这里喝酒的,更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如,再干一个。”
知道这个话题确实是有些尴尬的裴时信,自己举杯,准备不再谈论这一个话题。
于是,陈礼端起杯,和他碰了一下。
接着,两个人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也知道,宫里那一位因为得不到皇后的位置,可是一直对老王妃残留下来的家人不满;陛下虽然念旧情,但也要考虑一下那位的态度;故而……”
“故而,就把他一个人留在我们这里,是吗?”
陈礼突然开口,打断了裴时信接下来的解释话语,猛然问了一句:“陛下特意下密旨,要我们照顾一下的他,真是王妃的远房外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似乎早就预料到陈礼大将军有这么一问的裴时信,回答也干脆利落,甚至脸上开始浮现出有些不耐烦的感觉:“难道你还会为了他,再来一次皇宫平乱?”
“不来。这种事情,有一次就足够了。”
听出裴时信语气里有些赌气的味道,心中似乎得到了一个答案的陈礼笑了笑,把自己的酒杯倒满:“我可不想被灭了九族。”
“这不就对了吗?”
接着,相视一笑的两个狐狸,再次一饮而尽。
这样的话已经足够大逆不道,也就是他们两个独处的时候,才会说的这么随意,这种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在皇帝面前告一状,就算那位陛下再想护着他们俩也不行,那是绝对不能容的想法。
“不过,这一战不好打。”
重新放下酒杯的裴时信,脸上突然有了一些感慨之色:“那个名字代表的东西,对于现在他来说,未免有些太沉重了。而且,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
一向杀伐果断的陈礼,一脸的不以为意:“即使他在外面呆不住,不是还有我们的禁军大营。到时候,把那些跳出来的鱼虾收拾干净,功劳都给他不就好了。”
“我担心有人会趁着我们在神都和那些浮出水面的鱼虾,纠缠不清的时候,在长安城里搞事。你要知道一旦长安城出了什么事,消息传到神都,必然引起震动。”
“而且,为了对付那些已经隐藏在淤泥之中了近二十余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长成什么样的畸形鱼虾,你确定我们有必胜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