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小山岗的最高点后,果然看见山脚下偏东的方向出现了一大片房屋,不用说就知道是三和镇。能看到三和镇的房屋大致呈细长的东西走向。在冬季阳光的照射下,三和镇上空淡淡的雾气和炊烟混合在一起,显出几分山里特有的气氛,和远处走动的人影一起,构成了一副很迷人的图案。
有那么一瞬洪天赐突然产生了一种想画画的冲动,真想把眼前看到的一切画下来。不过这个想法也就是一瞬,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干什么来的。
看着三和镇,两个人的心情都不错,毕竟幸幸苦苦走了几乎一晚,现在终于就快走到了,感觉脚下轻快了不少,没多久就走到镇子边上。
路边有一家贩卖食物的小铺子,离着很远就能闻到一股油炸食物的香气,田莲芯的双脚迈不动了,一下瘫坐在路边说:“天赐哥,我肚子饿了,走不动了。”
今天一大早就动身了,又走了很长时间山路,洪天赐也早就又累又饿,马上走过去,很快拿着四个麻团出来了。
“小弟,我买了四个麻团,咱们一人两个,边走边吃好不好?”
田莲芯虽然走得很累,但知道洪天赐着急,只好答应了。“好吧。”
两人一边吃麻团一边继续赶路了。
前面是一个交叉路口,能看到很多人迎面走过来,往东边的镇子走去,洪天赐知道他们是大石村去赶集的人。
还没走到交叉路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因为昨天晚上跟张小仙他们碰头的那个男人就骑马,洪天赐和田莲芯不约而同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却发现声音是从镇子方向传过来的。
很快马蹄声来到附近,先看到前面的人纷纷躲闪,紧接着一匹红马从镇子方向窜了出来,拐过弯向洪天赐他们这里迎面跑来,洪天赐看出骑在马上的是个英姿飒爽的姑娘。
不知道姑娘有什么急事,把马打得飞快,转眼间就来到近前。洪天赐赶紧拉着田莲芯往路边躲,可是田莲芯手里的麻团掉在地上了,返身就要去捡,被洪天赐一把拽住。
几乎同时,红马像风一般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了。
“小弟,你这是干啥,多危险。”
“看,我的麻团。”田莲芯指着路中间惊呼。
洪天赐这才看到路中间有一个麻团,不偏不斜被一只马蹄踩扁了。
“这是哪家的疯丫头,马跑得这么快,没看到路上这么多人吗?!”田莲芯气哼哼地骂道,他还在心痛自己的麻团。
洪天赐笑着说:“小弟,这姑娘把麻团给你变成油饼,你应该感谢她才对。”
田莲芯本来一肚子火,被洪天赐一句话给逗笑了。“哼,还是你谢谢她吧,这个油饼就留给你了。下次碰到她,一定让她赔我一个。”
这句话让洪天赐想起他和田莲芯在汉口镇相遇的情节了,打趣说:“赔一个够吗?怎么也得让她赔你两个吧?”
田莲芯狠狠拍了洪天赐一下。“我让她赔三个。”
洪天赐装出很疼的样子,快步往前跑了。
向右拐过弯后,三和镇大街就出现在眼前。从街道两边的屋檐能看出街道很长,延伸到很远。
往前走了不远,又在路边看到一个卖包子的,洪天赐赶快过去,每人买了两个。
这回洪天赐谨慎了,没再一边走一边吃,而是跟田莲芯坐在路边吃完,这才继续赶路。
再往前走就走到大集了,见街道两边都是卖年货的摊位。
今天刚好是腊月二十三,是过小年的日子,所以来镇上逛年货的人很多。街道并不宽,两边又摆满了摊位,所以整个街道上都是人。很多妇女都带着孩子,熙熙攘攘的特别热闹。
就在这时,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急忙回身看,见又跑过来三匹马,而且奔跑的速度也很快,很快就来到附近。洪天赐赶紧跟其他行人一起往两边躲。可是洪天赐一着急把摊位上的一摞饭碗给踢翻了。洪天赐想先躲到路边再跟摊主交涉,可是卖瓷器的摊主以为洪天赐要跑掉,抓住洪天赐死活不放手,结果引起一阵骚乱。
这时那三匹马已经来到跟前。
骑在最前面那匹马上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街上的人都认识这个女子,纷纷跟她打招呼,道路也让开了。她骑马走过去时顺便往洪天赐这边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突然跳下马,向洪天赐这边走回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她开口问道。
旁边这些摆摊的人也都认识她,纷纷跟她打招呼,那个卖瓷器的人急忙跟她回话。“范夫人,刚才这个小子踩倒了我的碗就要逃,被我抓住了。”
“我没想跑,是你搞误会了。”洪天赐赶快辩解。
这位范夫人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地盯着洪天赐的脸看,把洪天赐看得有些发毛。
“孩子,你多大了?”范夫人开口问道:
洪天赐有些结巴地回答:“我,我今年十九岁。”
“你是不是姓陈?小名叫平安?”范夫人急促地问道。
洪天赐很奇怪这个范夫人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姓陈,也不叫平安,我姓洪,名叫天赐。”
“姓洪?你不姓陈吗?”
洪天赐摇头否认。
“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从宜昌府巴东县的莲花坪来。”
范夫人听后摇了摇头说:“不是。不过你长得太像了......”
身后的一个青年催促她:“三嫂,咱们快走吧!”
范夫人又看了洪天赐一眼,像是自言自语地又说了一句:“真是太像了!”然后对卖瓷器的摊主说,“别为难这个孩子了,让他走吧,有什么损失去范家算账。”
说完她走回街中,飞身跳上马,急匆匆地顺着大街往东边走了。
洪天赐看到跟着她的两个青年都拿着兵器,一看就知道都是练武人。
“今天遇上范夫人算你运气,你走吧!”卖瓷器的摊主放开洪天赐回到摊位上。
街上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开了。
洪天赐看范夫人一伙人走远了,这才过来跟摊主解释:“对不起了大叔,刚才我一不小心才踢了你的碗,看看打碎了几只碗,我赔给你。”
“算了吧,就打碎一只碗,不值几个钱。刚才范夫人已经发话了,冲夫人的面子不用你赔了。”
“这那行?这只碗多少钱?”
这个摊主还真倔。“我说了不用赔就不用赔,你看不起我吗?”
“那我就谢谢大叔了。”
“不用谢我,谢范夫人就行了!”
“大叔,这位范夫人是什么人?”
“范夫人你都不知道?她是范家村范大户家的三媳妇。她可是大好人,人长得漂亮武术又好,就因为她说这里不允许任何人欺行霸市,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就没再受过欺压,所以我们都很感激她,别说踢碎了一只碗,就是全踢碎了,只要范夫人说句话,我们都心甘情愿。”
洪天赐心想,如果有机会再见到范夫人,一定要向她表示感谢。
洪天赐走出几步后让田莲芯回去打听那只碗的价格,然后拿出几个铜钱仍在瓷器摊位上急忙跑开了。摊主拿起铜钱再找洪天赐,早就看不到身影了。
越往前走越热闹,从布匹、鞋帽到各种百货用品,都能在两边的摊位上看到,还有写对练和画年画的,红红绿绿的十分显眼,一派过年的气氛。虽然天气有些凉,可是丝毫不影响逛街人们的兴致,特别是小孩子们最高兴,他们一只手里拿着草编的小玩意,一只手拿着各种零食,跟着大人东走西逛,都是兴高采烈的。
两人夹在人群中,想快走也走不快,只好随着人流尽可能往前走。
街边有个小贩叫卖麻糖,旁边好几个小孩围着看,还有小孩拿着麻糖吃,田莲芯一看来了兴趣。“天赐哥,你吃过麻糖吗?”
“咱们快走吧。”洪天赐不想耽搁。
可是田莲芯还在扭头看。
洪天赐心想,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田莲芯跟着走了这么远的路,有点难为他了,就说:“好,你等着,我给你买。”
过去买了一块。
田莲芯高高兴兴地接过麻糖,咬了一口感觉又香又甜,掰了一块递给洪天赐,“天赐哥,你也尝尝,可好吃了。”
洪天赐只要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说:“嗯,好吃。咱们快走吧。”
田莲芯高高兴兴地走在前面。
又走了一阵,终于走出大集,两人赶快脚步往前走去。
正走着,听见后面又传来马匹奔跑的声音,洪天赐和田莲芯马上回头看,发现骑马的正是刚才差点撞到田莲芯的那个姑娘。
由于出了大集后人少了许多,所以姑娘又打马快跑,很快大红马跑到洪天赐他们跟前。
田莲芯虽然心里气恼这个姑娘,但也只能其他行人一样,乖乖往街道两边躲。
这时他们前边有个年轻妈妈,带着三个孩子正在逛街,手里抱着一个最小的,领着两个大一些的。见有人骑马过来了,急忙招呼孩子往边上躲。可是一个孩子被绊倒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马匹已经跑到跟前了。
洪天赐见过去抱孩子来不及了,就迎着马匹向前几步,一伸手把马匹的缰绳抓住了,然后用尽全力向后一拉,随着马匹的一声嘶叫,竟然被洪天赐拉住了。
实际上,马上的姑娘也看到了,已经策马准备绕过去,没料到突然有人把马匹拉住,她没有任何准备,马匹奔跑的惯性使她一下从马头上方摔了出去。
洪天赐在心里喊了一声“不好!”,扔掉缰绳向姑娘落下的方向窜了过去,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把她扶住了,不过两人险些一起摔倒。
姑娘身体非常矫健,马上就站稳了,两个人一下站了个脸对脸。
因为双方站的太近了,洪天赐连姑娘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见这个姑娘长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还有两只漂亮的大眼睛,脸色有些发红,微微凸起的胸脯随着气息一起一伏。洪天赐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一个姑娘,见她竟然跟项雅俾有三分相像,一时看得呆住了。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洪天赐感到脸上一疼,这才清醒过来,原来他挨了这个姑娘一马鞭。
“无耻!快放开”
随着姑娘恼怒的骂声,洪天赐才醒悟过来,急忙把手缩回来,但还是挨了第二鞭子。
旁边的田莲芯不干了,上前推开姑娘。
“哎,我哥哥好心帮你,你怎么还打人?你还讲不讲理了?”
“这样的淫贼就该打!”
说话间她的鞭子又扬起来,田莲芯上前把姑娘往后推了一下。
“不许打人。”
结果姑娘的鞭子打在田莲芯身上。“你也不是好东西。”
“你敢打我?!”田莲芯像发疯一样冲上去,把她的腰抱住了。
姑娘见自己在众人眼下被一个男孩抱住了,羞得满脸通红。“你这个小淫贼!快放手!”
连洪天赐都觉得田莲芯的作法有些过份,可是他怕这个姑娘误会不敢伸手去拉开两人,只能在旁边大声劝阻。
可是田莲芯把这个姑娘抱的死死的,就是不放手。
因为两人抱在一起,姑娘的鞭子使不上,就见这个姑娘身子一蹲把田莲芯的腿给抱住了,紧接着她身子猛地一转,双手顺势一送,田莲芯的身子就悬空了,双手一松被摔了出去。
这一招使得非常漂亮,把洪天赐都惊呆了,想伸手拉住田莲芯已经来不及了,看着田莲芯被摔到地下。
田莲芯的身子也很灵活,落地时就势滚了一下并没有摔伤,不过他还是气得够呛,站起来跺脚骂道:“你是谁家的野蛮丫头,我看你一辈子也找不到婆家。”
不知道是不是田莲芯这句话把姑娘惹急了,她举着鞭子就去追打田莲芯,被旁边的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给拦下了。“大小姐,都没伤到人,就算了吧。”看来这个读书人跟这个姑娘非常熟悉。
这时旁边的人也都来相劝,从他们称呼那个姑娘是大小姐这点来看,大家也都认识。
这个大小姐也是真的有急事,她过去看了一下那母子四人,见没什么情况,就姿态矫健地跃上马背,对洪天赐和田莲芯说:“我现在有急事没功夫理你们,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说罢催马一溜烟往东面跑远了。
洪天赐呆呆地看着姑娘远去的背影,又想起了项雅俾,心想漂亮女人咋都这么厉害?
正想着,忽然觉得小腿一疼,低头一看是田莲芯踢了他一脚,嘴里还小声地嘟囔着:“人家都跑远了你还没看够吗?难怪她用鞭子打你,是不是男人都这么好色。”
这句话把洪天赐闹了个满脸通红。
“我怎么看她了?”
“还说没看!如果不是盯着那个姑娘看,她能拿鞭子抽你吗?你连躲都不躲一下,哼!”
洪天赐突然回过味了。“哎,什么叫男人都这么好色,你刚才抱着她算怎么回事?没听她刚才骂你是小淫贼吗?”
“怎么,你吃醋了。哼,我可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刚才没有被摔伤吧?”
“我没事。”
这时那个孩子妈妈拉着刚才被救的孩子给洪天赐和田莲芯磕头,算是给洪天赐解了围。
“快谢谢两位大哥哥,要不是他们你就没命了。”
洪天赐急忙把孩子抱了起来。“可别这样。”
周围的人也纷纷对洪天赐和田莲芯表示赞扬,倒让他们两人很不好意思。
洪天赐问那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大叔,这个大小姐是什么人?”
“她呀,她是我们村范家的大小姐,名叫雪怡,冰雪的雪,怡人的怡。”
洪天赐在心里说,原来她叫范雪怡,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却听见田莲芯骂道:“这个野蛮丫头,白瞎这个好名字了。”
洪天赐瞪了他一眼说:“小弟,少说两句吧。”
田莲芯不出声了。
洪天赐又问那个读书人模样的人:“哎,大叔,刚才我们遇到一个范夫人,她们是?......”
“她们是母女。”
“我看那个姑娘骑马往前跑了,再往前走就是柳家寨了吧?”
“是啊,范夫人出嫁前就是柳家寨人。”
这时洪天赐发现柳家寨方向没有人过来,又问:“大叔,怎么没看见柳家寨的村民过来赶集?”
“刚才听说柳家寨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大小姐就是急着赶过去的。”
洪天赐一听急了,赶快跟这人道谢告辞,然后对田莲芯说:“小弟,咱俩来晚了。快走!”撒腿就往柳家寨的方向跑,田莲芯急忙跟在后面。
等洪天赐顺山路跑了一阵,向左转过一个大弯,一个像城墙一样的大大的房子出现在视线里,这时落在后面的田莲芯已经看不到了,可是洪天赐顾不上他了,因为他看到房子的前面有一大群人,知道自己确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