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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莲花坪(六)

黑燕侠 望云飞 5071 2024-11-11 16:26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向岩冲在院子里逗狗玩,洪天赐就在旁边练连环腿,可是有一个向后旋转踢人的招式总是做得不到位,原因还是洪天赐的腿劲不够。

  向岩冲帮洪天赐想了一个办法,可以帮洪天赐锻炼腿部力量。他用一个背篓装一些石头,让洪天赐背在身后反复下蹲,说过去他就是用这个办法来锻炼腿部的肌肉。洪天赐背上背篓练了一会儿,腿酸酸的,好像很有效果。他想快些把身体练好,又往里放了两块石头并练到很晚。

  当天半夜,洪天赐就感觉腿酸胀的要命,翻来覆去的一宿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向岩冲照常起来去练武了,洪天赐却腿疼的连走路都困难了,费了很大劲才走下楼梯。他昨天晚上锻炼过度,把大腿拉伤了。

  这天正好是向雅俾和向岩冲母亲的忌日,大家要去上坟,洪天赐本来也想跟着去,可是他腿疼的厉害,没有办法走远路,只能留下看家。

  不知不觉来莲花坪已经两个多月了,今天还是头一次一个人在家。这段日子几乎每天都进山,常想要能好好休息一下该多好,可是真的闲下来了,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拖着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忽然想起来好长时间没有读书了。

  到莲花坪的这段时间,早上起来练武,白天进山干活,晚上吃完晚饭又练武到很晚,想读书也没有工夫,好像已经习惯了,现在突然想起书来,忽然产生了白天贪玩没好好读书,不知道明天怎么回答常先生提问的心虚感,急忙忍着腿疼把《孟子》找出来了。

  从大通镇刚出来的前几天,洪天赐常常一个人发呆,在心里想着爹妈活着时的各种场景,有时还会偷偷的哭一下儿。后来他明白自己已经不能再像个孩子了,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就把《孟子》拿出来读。在坐船去大巴山的路上,由于时间漫长,白天没事的时候,他也把《孟子》拿出来读过。读的是《孟子·滕文公下》这一篇。因为书中写的很多内容他都看不懂,只能反反复复地看,两个月的时间里竟然看懂了一小部分,感觉到很有成就感。心想这书上说的多好哇,可是当官的怎么就不按照书中说的做呢?难道这些人不读《孟子》吗?

  这会儿洪天赐又拿起了这本书,接着以前读过的地方读起来: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在大通镇听常先生讲解《孟子。公孙丑(上)篇》这篇文章时,文章中的人物和事件都作了介绍,因此洪天赐大致能明白文章中所说的内容。但如今没有了常先生的讲解,虽然上面这段文章他一连读了好几遍,大致知道是一个叫景春的人跟孟子讨论什么样的人才是大丈夫,但他对景春、公孙衍和张仪都一无所知,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就更不知道了,文章中的内容看的似懂非懂。不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段文字洪天赐看明白了,知道孟子心中的大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不由得对孟子这个人非常敬佩。

  洪天赐又把这篇文章从头开始读,想彻底读懂这篇文章到底说的是什么内容。

  突然院外传来狗叫的声音,洪天赐听出是自家的狗在叫,但叫声与平时不同,知道这些狗又跑出去捣乱了。因为小西沟前面这条路是去西面大山最好走的一条路,莲花坪的猎人去西边打猎一般也走这条路,一定是这四条狗跑出去,跟别的猎人的狗打起来了,忍着腿疼开门一看,果然是四只狗跑了出去,跟村里一个猎人带着的几条狗正在对阵。

  洪天赐急忙一瘸一拐地跑过去,要把这四条狗叫回来,可是这些狗今天恨不听话,洪天赐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它们弄进院里。

  洪天赐刚关上院门,听外面一个声音说:“孩子,这书是你掉下的吧?”

  洪天赐往院外一看,是一个长相清瘦,头发灰白的老先生站在外面,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他的身后背着一个背篓,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孟子》。洪天赐知道一定是刚才他忙把狗弄回来,把书掉落在地上了。

  “是我的。谢谢老先生。”洪天赐打开院门,礼貌的把书接过来。

  也许是山里的孩子很少有读书的,这本书吸引了这人的注意:“是你在看这本书吗?”

  洪天赐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就是随便看一下。”

  “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刚来这里两个多月。”

  “是吗,好好读吧。”

  说完这个人往山里走了。洪天赐见大山里竟然有这样一个人,感觉非常奇怪。

  过了一会儿师父一家人回来了,洪天赐把刚才的事跟大家说了,大家都说这人就是李大先生。

  三天后洪天赐的腿恢复了正常,又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时间也来到了腊月二十四,再过六天就是新年了。

  这天早上向岩冲和洪天赐像平常一样正常练武,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吃早饭。

  “水莲,是不是应该让孙先生给写一副春联了。”向东乡说道。

  向雅俾说:“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二牛,你一会儿过去一趟。”

  “行,正好我想领天赐到竹林轩看一看。”

  听说要去竹林轩,洪天赐心中十分期待,那天见过李大先生一面后,洪天赐从李大先生的样子就能猜出他是个非常有学问的人,很想看一下他们住的地方。

  吃完早饭向岩冲领着洪天赐就走,被向雅俾喊住了:“二牛,顺便买一点盐回来。”

  可是没等他俩出院子,又被向雅俾喊住了。

  “二牛,回来。”

  “啥事儿?”

  “别空着手,把这些东西给三位先生带过去。”

  向岩冲接过来一看,是一些晒干的蘑菇,嘴里嘟囔一声:“有话不一块儿说,还有事吗?没有我们可真走了。”

  “早点回来就行了。”

  向岩冲领着洪天赐跑出去了。

  路上洪天赐得知,每年元旦之前竹林轩的孙先生都会替村民们些春联,连红纸都是他们提供的。

  向岩冲领着洪天赐一路小跑来到莲花坪,从苏寡妇酒馆旁边的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往北走,中间还遇到两个村里人捧着几张红纸迎面走过来,一看就是刚从孙先生那里出来。走了大概有三四里路后前面出现一大片竹林,景色也变得幽静起来。洪天赐跟着向岩冲在竹林中转来转去,心想要是自己过来恐怕真的找不到。

  竹林深处出现三间茅草屋,向岩冲向前一指说:“这就是竹林轩。”

  洪天赐一阵怀疑,这三间茅草屋就是竹林轩吗?

  这时又有两个村里人捧着墨迹还没干的红纸从左边的屋子走出来,向岩冲跟她们打声招呼也进去了,洪天赐紧紧跟在后面。

  走进屋子看见还有好几个村民正在等着写春联。大家围在屋子中间的一张大桌子前,对面一个读书人模样,五十多岁的人正在写春联,洪天赐猜测这人应该就是向岩冲说的神笔孙先生。孙先生的屋子果然不一样,从外面看毫不起眼的茅草屋,里面的墙上却挂着好多幅字画。

  洪天赐在大通镇的字画店就见过各种字画,虽然洪天赐并不懂字画,但还是感觉这里挂着的字画字迹更漂亮,绘画的意境也更好。很难想象在大山深处有这样的地方,他就一边等一边仔细地欣赏起这些字画来。

  耳朵听见孙先生问一个老头:“老哥哥,你想写个什么春联?”

  “孙先生,我家媳妇前几天刚生了一个大胖孙子,你就帮我写个庆贺的春联吧。”

  “哦,老哥哥,这可要给你道喜了。”孙先生略一思考,拿起毛笔刷刷刷刷一气呵成,一副春联就写完了。他拿起看了一下,自己很满意,就念了出来:“追金牛今朝出茅屋,捉银虎他日蹬厅堂。怎么样老哥哥?”

  当年正是己丑牛年,腊月生的婴儿俗称是赶上了牛尾巴,马上就要来的下一年是庚寅虎年,所以孙先生用追金牛捉银(寅)虎寓意富贵吉祥,说今天草屋的婴儿他日会升官发财,可旁边的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山民,哪里懂得孙先生春联的妙处,反正就知道孙先生写的东西一定错不了,所以就纷纷地说些“不错”、“非常好”之类的恭维话。

  孙先生抬头看大家的反应,可是这一看不要紧,竟然看到旁边一个孩子正在摇头。孙先生想,难道自己的春联有什么不对吗?如果真的有什么错误可就出大笑话了,他赶忙把春联仔细看了一遍,嗯?没错呀。孙先生抬头再看那个孩子,正在聚精会神地看自己的那幅《春日斗牛图》,注意力并不在春联上,孙先生来了兴趣,放下春联走了过来。

  “孩子,你看出什么了?”

  洪天赐在认真地看画,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过来了,听身边有人说话才发现孙先生正站在自己旁边,也在端详这幅画,他有些发慌,这才注意到屋里的人都在看他。

  《春日斗牛图》上画的是树荫下,一只母牛在旁边吃草,草地中间两头发情的公牛正在顶架,放牛娃正站在其中一头公牛的后面使劲拉牛的尾巴,看样子是想把顶架的公牛分开,画上的人物和顶架的牛画的都十分生动。

  孙先生声音平缓地继续问:“孩子,这画上有什么不对吗?”

  洪天赐有些慌乱:“不是,我是......”

  “不怕,你实说就行。”

  “我......我是觉得公牛的尾巴画的不对。”

  “你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向岩冲赶紧说:“孙先生,他是我爹从外面带回来的孤儿。”

  “孩子你跟我说说,公牛的尾巴怎么不对了?”

  洪天赐努力镇定下来,回答说:“我是觉得这里不对。”他指着另一头公牛说道,“这头公牛的尾巴画的不对,牛顶架时尾巴应该是垂下来的。”

  “哦,是吗?”

  竟然有人敢给孙先生挑毛病,这可真是稀罕事,屋里一声没有,气氛很紧张。

  “好吧,以后再见到老牛顶架我还真要仔细看一下。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值得夸奖,毕竟敢给老孙挑毛病的你是头一个。”

  孙先生并没有生气,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发出一片轻松的笑声。

  这时房门一开,一个人走了进来,大家见来人都毕恭毕敬地跟他打招呼:“李大先生。”

  洪天赐一看,这人正是那天帮自己捡书的那个人。

  “今天怎么这样热闹?”

  “大先生,你来的正好,刚刚有人给我的画挑毛病。”

  “哦,真是稀罕,竟然有人能在老孙的画上挑出毛病。是什么毛病?”

  “大先生,你自己能不能看出哪里有毛病?”孙先生指着《春日斗牛图》问道。

  “这幅画我早就看过了,笔法细腻,画上的人和牛的形象逼真,简直呼之欲出,没看出有什么毛病。”

  李大先生见孙先生笑着没有回话,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摇头说:“我还是没看出来,是谁看出毛病的?”

  孙先生用手一指洪天赐说:“就是这个孩子。”

  李先生一看马上认出来了。“怎么是你?”

  “怎么,你见过他?”孙先生有些意外。

  “上次我说的自己读《孟子》的孩子就是他。”

  “是吗,难怪能给我老孙挑毛病。”

  李大先生问洪天赐:“孩子,你看出什么毛病了?”

  因为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李大先生,洪天赐更紧张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孩子,你就实说吧,这个酸秀才狂妄的很,总以为他的字、画完美无缺,你要真的挑出毛病来,我可是高兴的要命。”

  周围的人听李大先生这样说,偷偷的笑起来。

  听李大先生这样说,洪天赐不太紧张了,他指着画说:“牛顶架的时候,尾巴是向下垂的,不是像这样向上直立着。”

  “是这样啊。”李先生又仔细看了一下,“不论你说的对不对,都说明你很注意观察,不错。”

  洪天赐刚才因为紧张出了一身汗,拿着对练从竹林轩出来时后背还是湿的,冷风一吹感觉很凉,打了一个冷战,可是心里却很高兴。

  向岩冲更得意,好像比洪天赐本人还高兴,感觉洪天赐今天给自己长了脸。

  回到家,向岩冲把洪天赐在孙先生家看画挑错的经过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把大家乐的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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