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桓温已权欲熏心,要想他与庾氏握手言和,恐是难之又难。司马奕见桓温并无表示,也知其心中之意,扯开话题道:“桓爱卿,那晚瓦官寺究竟发生何事,会引起轰然倒塌。更为奇怪的是,据宫人来报,那晚天上竟然奇现九星,乃为难得异相,这是为何?”桓温一想不能将与司马晞在瓦官寺缠斗之事将于陛下听,便乱解释说:“臣那晚与舍弟恰巧路过此地,见天有异相,后有一轰天巨雷,轰炸瓦官寺内的大雄宝殿,臣弟桓冲进去查看,被碎石乱瓦所伤。至于这九星吗······天上历来只有七星成斗,多而这多出两星,向北而指,莫非······”这司马奕正听得入神,桓温突然停顿,他便叫继续说。桓温想了一会,就道:“九星同显,这据臣所知吗,在吴越之地的民间,有一种会,叫九皇会,历来便有之。九皇会之来历,听闻也是与这天上星斗相关,乃映天之俗,但天上只现七星,故为何会是这九皇会,世人也所知甚少,据那晚看来,这九皇只是隐退两颗而已,现再重现,难不成是指向······”这桓温似有难言之隐,讲到这收了起来。司马奕立即命他说下去,桓温跪地行礼,说:“二星再现,向北而指,莫非是言预北方之秦国、燕国!”
司马奕听到桓温这么解释后,心里也半信半疑,问:“那预言这北方秦国、燕国又如何?”桓温还未起身,见司马奕这么问,也就大胆起来说:“怕是上天有预言,秦燕两国会再起战事,屠戮天下!”讲完桓温低头,恭听司马奕是何神情表态。但司马奕此时却不再讲了,而是一个人望着远处的花丛呆望。桓温侧抬头,瞟了一眼司马奕,他就转过身来,令桓温差点就有了不礼之举。
司马奕说:“瓦官寺乃官寺,为朝廷出资修建,现如今毁于一旦,该如何啊?”本以为他会继续沿着上面之话题继续谈究下去,没想到话锋一转就转到了瓦官寺上,桓温站起身来,说他愿意出资修复。司马奕心头一悦,便表扬他道:“桓爱卿果然是善解人意,知朕之心。退下吧,去庾袭那里领桓冲走!”桓温当即叩谢,而后退下,看着司马奕稍纵即逝的怪异,桓温心头也有一股不妙之感。
出宫后,便去庾袭处将那桓冲领走,赶回去和众人商议重建瓦官寺一事。这要是朝廷出资,桓温做督功,其中油水便会大的令人羡慕,但要自家出资吗,也不好说。既然是官寺,偷工减料定是不行,若被发现还可能有欺君之罪,这下可令桓温有些进退两难了。桓豁一旁建议道:“可从朝廷拨下的军费里抽调,再将旧盔锈甲等战备物资记回到账簿上,如此便可。”但这下当即遭到了郗超的反对,他说这盔甲粮食等物品乃是士兵出征的保证,也是战争胜利的保证,在战备物资上做手脚,此计不可。
然而桓温并非没有金钱和人力去修建这瓦官寺,只是要动用到桓府的库房,可就是让桓温有点舍不得了。思来想后暂无方法,便遣散众人,桓温自己回去思考该如何去办。
一直过了三天,在府中还无计划的桓温正欲开桓府库房去出资重建瓦官寺时,突然又被司马奕紧急召入宫中,不知所谓何事。快马加鞭进到宫内,只见司马奕神情严峻,背对着桓温。桓温下跪,参见陛下!司马奕命他起身后,若有所思讲道:“爱卿,这七现二隐之星,朕想来愈加怪异,再一想到北方秦燕两国,心中更是忧患我晋国之子民。”桓温不解,问道:“这星象之事,可有可无,陛下还是保重身体,无需多虑。”
司马奕左右踱步,想必心中内有纠结。桓温再问说:“陛下,此番召臣进宫,所谓何事?这瓦官寺一事我也着手去办了。”司马奕转过身来,扶起桓温道:“大司马,瓦官寺一事我已交给太宰去做,尚书左丞荀蕤做督工。”桓温心头一紧,想不透这司马奕为何有此变故。片刻,司马奕突然严肃起来,看着桓温说:“爱卿,朕想你出兵北伐,北击秦国,以消我晋国之忧!”
桓温大惊,不知司马奕为何会有此想法,便上言道:“陛下,现如今秦国兵强马壮,晋国若是贸然出击,怕会······”桓温不敢明言要是与秦国一战的结果。司马奕接着桓温的话说:“正是因为秦国强大,才成我晋国之忧,燕国尚还可后取。”低头的桓温不敢问司马奕为何要出兵,还是与秦国作战,作为大司马的他深知两国战力悬殊,要是与燕国一战还有可能。便说:“陛下,战事一起,无可挽回,且出兵秦国,我等也无战事借口,怕无故破坏难得的几年和平,会引来天下人的谴责啊!”作为大司马的桓温对于战争所想的方面当然比司马奕多。
司马奕想来这战争借口确实尤为重要,若是无故挑衅他国,这错便在于自己,到时名不正言不顺,可就会引来非议了。正想着间,司马奕就把念头转到了燕国,他跟桓温说:“既然秦国与晋国久无摩擦,但这燕国,可是取了洛阳,就照这一事,便可出兵与他。”桓温深知战争的危害,便下跪觐言说:“陛下,战事一起,便覆水难收,请陛下三思啊!”但司马奕好像在心中铁了心一般要北伐,令桓温很是思索不通。
司马奕见他有所顾忌,便将心意明了与他听,说道:“这天现奇观,是为诏示,朕心里不时冥想,况晋国至此,如星辰陨落之帝皇比比皆是,故朕想完成先祖之心愿,出兵北伐,驱除蛮胡,收复中原,以留些功名在世间。”
司马奕此番说辞一出,便令桓温心头为之一惊,想来晋国已经久无此等想法之帝,这晋国光复之人,会是他司马奕吗?桓温知道他意已决,便重语语一句道:“臣,领命!”
第二天,晋国要出兵燕国一事就传遍整个建康,上至士族大夫,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感到意外。一向温和、与世无争的晋国也要兴起战事了吗!这出兵燕国一事,有人赞成有人反对,且无论是激进大臣百姓赞成,还是求安的士族文人反对,出兵一事已经昭告天下,出师令上这样写道:“慕容燕国不礼,悍取洛阳,实为偷盗横抢之举,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出兵之,以儆效尤!”
桓温与桓氏众心腹商定完毕后,就点骑、步兵甲共五万,四大战将朱序,桓罴,邓遐,袁真,心腹郗超一并随往。四大战将各领将士,在姑孰同桓温汇合,便北驱直入,准备直捣燕国都城邺城。
天下大势再度动荡,北方秦国处,已经攻取姚襄部的苻坚正在命邓羌和弓蚝两人继续领兵出发,攻打比姚襄部更为强大的匈奴铁弗部刘卫辰。同时,大丞相王猛向苻坚报说晋国桓温亲自领兵五万,准备北击燕国慕容暐。苻坚听后,问王猛道:“这晋燕的鹬蚌相争,那秦国可在其中扮演何角色呢?”王猛想后,直言说:“天王,两虎相争,必有死伤,我等只需稳坐高堂,静观其变便可。”苻坚极为相信王猛,对于他的话基本都无异议。但苻坚又想了一下,问王猛:“燕国有慕容恪,桓温是他的对手吗?”王猛沉思良久,道:“这慕容恪乃军事天才,自是无人能敌,所以······”苻坚听后大笑,知道了王猛言中之意,说那我就去助这桓温一臂之力······
不知苻坚所谓的助力,其意究竟是何,但一定会是有利于秦国的。苻坚强秦之刀锋,已在姚襄部沥过血,现如今再拿刘卫辰开刃,可谓正是向天下宣告秦国的兵甲有多么之硬,将士有多么之盛。
邓羌弓蚝两人同为领军,率领秦兵三万,浩浩汤汤前往代国边境,去攻打刘卫辰。说来这匈奴铁弗部的首领刘卫辰也算是个怪人,自他与代王之女拓跋什翼犍成婚后,也算是与代国正是结盟,但第二年,就亲自带领部下去代国边境内掳走五十多名女子作为奴婢,并拒不归还,惹得代王拓跋什翼犍大怒,命儿子拓跋寔君亲自带人将其逐出代国境内。自从,他便带领部族游荡于代国、秦国边境,不附存于他国,最近他正驻扎在代国附近的木根山上,据地为营,代北方冰雪消化,绿草再生之时再继续游荡。
邓羌和弓蚝引兵至木根山外十余里地,便派人去侦查地形。刘卫辰部族多为悍勇骑兵,平原作战极为凶狠,邓羌想将他引至颠簸山地上,或与其步战,这样能使自己士兵少些伤亡,这个想法得到了弓蚝的同意。下午时刻,邓羌派出的侦查士兵已经回营,他上报道:“刘卫辰之营地,后有土矮小山,左有溪流顺过,右边,前面是一大片平原。”
邓羌上马,与弓蚝远眺说道:“需避开右边和前面,左边溪流乃是他部族水源之地,他们一定不会策马横渡,而后面不平土山,可以在那里与他交战。”弓蚝拉了拉手中的龙头杆棒,说,你去后山埋伏,我在正面与其交战,战至酣时,你再出,而后佯装败兵,刘卫辰有勇无谋,定会追之,届时追到后面小土山,我与你全力合击,将其拿下!
邓羌看向弓蚝,不屑地说:“还是你去后山吧,刘卫辰悍勇,怕你铁甲被破,死无全尸。”听后,弓蚝就往邓羌处啐了一口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别以为打了个姚襄就厉害,这风头也不能都让你抢了,不然天王还以为我是给你打下手的呢。”邓羌听后一笑,便策马而去,一万士兵随他同行。
弓蚝独自带兵两万,奔向木根山刘卫辰驻扎的营地。夜晚,弓蚝就命士兵原地相席而卧,不起营帐。万一是刘卫辰知晓秦国大军到来,命部下铁骑风卷残云般的冲杀,那就大事不妙。故就地而睡,虽有西北寒风,但这样做能很好防御刘卫辰的偷袭。直到第二天一早,弓蚝命将士擦亮刀戈,上马准备去跟刘卫辰来一个大厮杀。
弓蚝御马来到一大片由羊毛、树皮以及枯草搭起来的帐地前,上前大吼道:“秦国大将弓蚝在此,卫辰小儿快快出来拜见!”这刘卫辰可是个暴脾气,听闻有人敢在他的地盘大呼小叫,性子一起,便手执长矛,策马而出。弓蚝在马上,迎接骄阳看向前面,一个头发蓬乱,身披毛衣的糙汉子飞奔而出,待走进一看,只见这个刘卫辰络须长盈,整个黝黑的脸只露出了一张缺了牙的小口和深眼睛。他朝弓蚝骂道:“什么秦国代国的,爷爷从来就不放在眼里,劝你快快离开,不然叫你命丧于此!”弓蚝一笑,便缰绳一提,呼呼地跑冲前去,刘卫辰一看,正合他意,也执矛上前。
刘卫辰一个冲天捅,弓蚝后仰,背贴至鞍上,而后龙头一翘,嗖的冲向刘卫辰。刘卫辰矛头一撩,便拨开了龙头杆棒的龙头,便继续上前,捅刺砍敲,弓蚝连忙躲闪。龙头杆棒此类武器不善马斗,这样打施展不开,加上这刘卫辰确实凶悍,便连忙撤退。刘卫辰见后,笑道:“此等本事也敢来我帐前叫嚣,无知。”说完他背后的几万黑压压的骑兵都纷纷呼喝起来,以状声势。刘卫辰高举长矛,示意他后面的铁蹄可是肆无忌惮的冲杀了,片刻,几万的匈奴骑兵扬长而来,马蹄卷起的烟尘与天相连,气派壮观。
而弓蚝撤回阵前,也振臂高呼:“出击!”顿时间,两股人马就冲杀到一起,场面混乱不堪。刘卫辰以一己之力,杀了秦军几十人,但弓蚝也不差,龙头杆棒在黄莽莽的飞尘里上下穿动,刘卫辰的骑兵也死伤不少。打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秦军稍占下风,刘卫辰的铁骑继续对弓蚝发起冲击。弓蚝一边防御,一边朝前面骂道:“可恶邓羌,是睡着了吗!”
正打的火热,突然就从弓蚝前面,刘卫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铿锵响的兵器,弓蚝知道是邓羌来了,便朝部下呼吼起势道:“邓羌来了,随我一同前后夹击!”不消片刻,节节败退的秦军就勇往直前,令刘卫辰大吃一惊,向后看去,发现后面已被一队骑兵冲杀的七零八落。于是便策马往回走,手握长矛直奔邓羌处。
弓蚝在混乱中一看,也执马追上,与邓羌合力击杀这个刘卫辰。两人与刘卫辰战于马上,但这刘卫辰在马背上,可谓是如履平地。邓羌在混乱中朝弓蚝大叫:“用龙头杆棒击其马腿!”弓蚝领会,便拿龙头杆棒下绕,想缠住刘卫辰坐骑的腿。刘卫辰在慌忙中用胯一夹,那坐骑就好比插上翅膀般腾空跃起,而后刘卫辰在半空中将矛横扫一圈,弓蚝当即坠地,而邓羌则勒马半屈,躲过一劫。
刘卫辰杀的红眼,邓羌知道时候到了,就带领士兵完后撤退,弓蚝也上马,准备在刘卫辰追去后再领兵跟上,将他击与后山之上。果然,刘卫辰见邓羌慌忙撤退,就亲自带头领兵追杀,但弓蚝又在后面追,想到他刚才在阵前的辱骂,刘卫辰就生气,便调转马头,不追邓羌而去追弓蚝了。
弓蚝和邓羌见他不中计,就立即双分对向而逃,刘卫辰想继续追那弓蚝,但仔细一想后,便止步了,呼喝着部下退兵。今日一战,可谓是相当激烈,双方加起来接近有六千人马死于地上,看着地上衣着装备,几乎各占一半。
半夜,退回到驻地的邓羌和弓蚝都有些怅然。没想到那刘卫辰不中计,看来得另行计划了,邓羌看着刘卫辰驻扎的方向说,“匈奴铁骑悍勇,强行冲杀对我们很是不利。”弓蚝坐在地上,颇为丧气应他:“铁骑太过于迅猛,很难有办法将其破之啊!”正当两人思索着如何破其凶悍铁骑时,一名士兵在向他们两个奔来,似有军情要报,刚准备走到面前时,就被一条断了的缰绳缠到脚踝,顿时就扑倒在地。邓羌见后,心中为之一振,起身兴奋说道,“有办法了。”
弓蚝一听,也站起身来,问有何计策?邓羌指着前面的平原说道:“刘卫辰骑兵之悍勇,极难对付,但要是与其步战,那谁强谁弱还未可知。”弓蚝疑惑,说:“刘卫辰之所以难敌的,就是他部下的汹涌铁骑了,他们怎么会同你步战呢,除非他刘卫辰傻了。”邓羌一听,便不再说下去,而是叫来军队各夫长,吩咐道:“命人取下半数坐骑缰绳,接长约十仗做一条,有多少便续多少。”部下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就按照邓羌的吩咐去做了。随后邓羌就躺地呼呼大睡,弓蚝一看,自己也疲倦了,不做多想也跟着睡下,直至天明。
第二天,北方草原特有的蒙亮晨光逐渐浮现,邓羌和弓蚝起身,便带领了一半将士出发,去到木根山刘卫辰的帐前。邓羌和弓蚝提马上前,而一众将士则在后面压阵。邓羌朝弓蚝笑道:“阵前口角,我不如你,还是你去吧,有多狠就骂多狠!”弓蚝眼睛一撇,看似不太情愿的策马上前,先是开了两口嗓,而后吼道:“卫辰小儿,你弓蚝爷爷又来了,快快将羊肉奶酒奉上,不然叫你跪下叫爷爷。”刘卫辰帐内点起了篝火,弓蚝见状,更加卖力喊道:“要新鲜的,可别那馊糊东西糊弄你弓爷爷,不然叫你屁股开花!”片刻,刘卫辰部族各个帐内的篝火熊熊燃烧起来,正如他的暴脾气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后面的邓羌见后,一笑,知道刘卫辰中计了。
那刘卫辰率领几万铁骑呼啸而出,铺天盖地。弓蚝,还未撤退,在前面继续挑衅刘卫辰,直到有一些弓箭射落,弓蚝知道该跑了,便调转马头,往后面的士兵处跑去。刘卫辰一见,追的更加凶了,前面是一大片的平原,正是他手下的铁骑大展身手之地。邓羌命士兵放些流箭,佯装一下阻击刘卫辰,而后就命大军紧急后撤。
此时天还未完全照亮大地,四周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加上铁蹄卷起的尘土,刘卫辰的士兵根本看不到地上的情况,便一直跟着刘卫辰冲锋陷阵。他们已经跑出离他们营帐有几里地了,后面的邓羌在仔细的估算这他们的距离。快到了,快到了!
突然的,邓羌就跳下马来,朝身旁的几万士兵叫道:“拉!”几万士兵也跟着大喊:“拉!”声音传遍了方圆几里,但被策马奔腾之感陶醉的刘卫辰各部丝毫不管,还是铁蹄飞扬,肆意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