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慕容评还在睡梦中,梦中想着他是否会如同当初慕容垂般击退来犯的晋军,而自己则是击退秦军,而后扬名立万,流芳百世。片刻,随着地动天摇的崩塌,慕容评在睡梦中醒来了,他睁眼一看,发现一个士兵正在着急忙慌地在摇他。慕容评当即暴怒,赏了那个士兵一个耳光,起身便骂道:“怎得,是王猛杀来了吗,竟让你如此失了礼数。”那士兵捂着脸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指着军营后面。
慕容评转头看去,发现在大帐后面,停放军队辎重粮饷的地方此时火光冲天,焚烧的器物散发出特殊的气味。慕容评几尽癫狂,他鞋子都没穿就跑了出去,看着把天空都映亮的熊熊大火,心底里犹如腊月飞雪般苦寒煎熬,便唉声叹气地坐在了地上。
郭庆带领着五千轻骑在千钧一发间闯入燕军后方的军营,不由分说地就四处纵火,等火苗起后,便又带领士兵突出了重围,跑回了秦军的军营。这一烧,几乎是将燕军心底里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给烧毁了,没有了辎重,没有了粮饷,这战还该怎么打啊!
这漫天的火光,据说连远在邺城都看得到了。慕容暐在寝宫里面慌忙起身,召来李凤梁琛乐嵩等大臣,惊慌问他们说,“前方之火光,可是来自我军?”
李凤回慕容暐说:“王猛乃一介竖子,不足以与太傅匹敌,此等火光,定是从秦军处传来。”慕容暐心神稍安,便又问说:“秦军来势凶猛,我军是否能与之一战?”梁琛说,“秦军路途疲惫,兵将少寡,可以一战,我燕国也定会无忧。”
慕容暐听出了一点的虚伪恭维,便再问说:“听说秦军有骁勇战将,个个如慕容霸般厉害,此一战,我军有多大胜算?”这时,乐嵩就跟慕容暐说道:“这兵者,在于谋略而非何人骁勇,任他再骁勇,又岂能以一挡千,陛下无忧。”讲到这,慕容暐心中稍安,觉得他们几个说的颇有道理,想来自己有三十多万的士兵,又岂能怕他秦国的六万寡众,于是就想快点结束这段时间的提心吊胆,便连夜叫人给慕容评带去圣旨,叫他立即出击远道而来疲惫的秦军,速战速决,不得拖延。
及第二天的天明,还在清理被火烧尽的物资残骸时,慕容评就接到了来自邺城的圣旨,是慕容暐勒令他带领三军全力出击秦军,不得有任何的拖延。慕容评看着一塌糊涂的军营,心里也是怨气频发,然后就脑子一热,叫了三军集结,渡过前面河道向王猛的秦军宣战。
秦燕决战,这一刻,是王猛已经等了好久的了,也是邓羌弓蚝徐成等人等了好久的。以六万秦军跟三十万燕军对抗,听起来就像是有些儿戏,但是秦军上下齐结一心,就要破釜沉舟,以少胜多!
出阵前,王猛立于军帐处,当着众多的大将和士兵鼓舞道:“伟业成于今,功名此处来,封侯食邑者,应乃奋当先!”底下的士兵听后无不热血沸腾,便在弓蚝的带领下破斧弃粮,群情激昂地争相前进。王猛知道军势已起,便又小步来到邓羌身前,细声的跟他说道:“敌众我寡,非将军之天才者,难能战胜,故成败之举,皆在与将军啊!”邓羌心领神会,便握紧双矛,趟马出阵,临行前,王猛又说道:“此战胜后,将军便是司隶校尉和万户侯了。”
外面的战场处,两军对垒前,王猛就亲自登上军中高台,为士兵擂鼓助阵。趟马到阵前的邓羌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三十万燕军,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那被杀意憋红脸的六万秦兵,便做出一举动,彻底让那些杀意迸发出来。
只见邓羌一人引马狂突,单枪匹马就闯入了三十万的燕军中,手中双矛厮杀飞扬,砍将夺旗,看得人全身颤动。片刻,后面的秦军见邓羌从三十万人里突围出来了,纷纷撕声呼喝,但是,那邓羌并没撤退回,而是又引马上前,独自一人又闯入三十万的燕军中激烈厮杀起来。过后,他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这不是当年的赵子龙再世吗!随着邓羌的四进四出、在三十万大军面前来去自如,犹如平趟对手般嚣张至极,身后的弓蚝见后,怒目圆睁,拿着龙头杆棒就仰天大笑起来,笑声震天地说道:“邓羌如此,我弓蚝又岂能落了下风。”
于是弓蚝也蹬马上前,想要跟他邓羌比拼一番。这时,那六万多的秦兵已经是热血进脑,全身发烫,喉咙干哑地用生命嘶吼出这个声音,“杀······”
郭庆、巨虎、徐成、苻融等人身先士卒,在六万多的士兵前面冲杀起来,而那六万多的秦兵也不甘示弱,纷纷铆足了劲向前杀去,两股大军汇合到一起,六万对三十万。
王猛在交战前很好地挑起了六万秦兵的士气,他先是在军帐前用言语挑拨,然后破斧弃粮,这是士气生起的第一步,第二步则是亲自擂鼓助威,让六万多的秦兵听得全身胀烈,欲罢不能,第三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那就是让邓羌这个勇先锋打个头阵,士兵们看着他四进四出的骁勇,定会热血澎湃,而这时,便是他们奋勇上前,由普通士兵变成虎狼之师地最佳时机。以少胜多,就全靠这些能吞噬人的士气了。
果不其然,在以邓羌弓蚝为首的悍将带领下,士气大盛的六万秦兵越战越勇,反倒是三十万的燕军节节败退,等打到午时,已经有接近六万的燕兵死于秦兵的砍杀之下。
作为三军统帅的慕容评心中大慌,便开始撤退。三军无帅,那些燕兵的恐惧心理可想而知,便全都跟在慕容评的身后撤退。邓羌见状,便带人全力追去,追了有十余里地,几个时辰,和弓蚝郭庆等人又斩杀了接近十万败逃的燕兵,加上缴械投降的十多万人,这时燕国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全部土崩瓦解了。这一战,完美的击败了燕国的主力部队,三十万人的浩瀚大军,挺兵直逼邺城也指日可待!
此战以少打多,以弱胜强,一在王猛的运筹帷幄,调兵遣将之合理,二在部下诸将的骁勇盖世,一往无前之勇气,六万的秦军打败三十万的燕军,王猛之威名也随之大躁,俨然已经成为当世的一代功臣名将。
而在慕容评这边,他的名声至此坏到了极点,落下了个贪财敛物,昏庸无能的名声。三十万大军被斩杀近二十万人,余下十万降者一半,各自散者一半。最后,在那些散兵的掩护下,慕容评单骑落荒而逃,跑回了邺城。
潞川大败,在燕国全境引起了巨大的连锁反应,有不少的郡县主动起兵相应王猛,更有甚者直接更换旗帜,由“燕”改为“秦。”慕容评逃回邺城后,驻扎在沙亭的慕容桓带兵退到内黄一带,如此的大败之罪,万一慕容评找人推脱,或者陛下怪罪下来,不妙的可是他慕容桓!
秦军在大胜后,丝毫没有给燕国喘息的机会,而是秉着当初天王的迅雷不及掩耳之要求,便继续挺兵直进,包围了邺城。在后方得知王猛连场大胜,现已经包围邺城后,苻坚欣喜,便叫太子苻宏驻守长安,再调回苻融去镇守洛阳,防御南边的晋国,在稳定后方后,他自己就率领着吕婆楼和慕容垂一起奔赴邺城,好见证这个历史般的时刻!
被王猛包围的邺城此时可谓是如秋风肃杀般落寞寂静。邺城皇宫里,慕容暐来不及责怪慕容评的战败之罪,而是想着该如何逃回自己的故乡龙城。他叫来慕容臧、慕容渊、孟高和艾郎等忠君大臣,和慕容评一起商议道:“此城危急,需撤离返回龙城,诸军可愿随我一起突围?”
艾郎和孟高当即毫不犹豫说臣等誓死追随陛下!慌乱的慕容暐来不及表扬他们了,就立即回宫内收拾行李。夜晚,趁着暗淡无关的夜色,慕容暐和慕容评等人集结到一处,看着慕容臧千辛万苦才找来的一千骑兵,慕容暐心里顿时就一阵落寞,想自己的燕国也曾经是一代的北方霸主,难道连一万的兵众都凑不齐了吗。
一众人坐于马上,来到了邺城的北门,此时的北门已经是无人看守了,只是还没有打开而已。慕容暐命慕容臧带人去开门,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外面的秦军发现。北门打开后,在孟高和艾郎的掩护下,慕容暐跟慕容评慌忙而逃,秦兵铁蹄发出的声音很快被秦军听到了。负责围堵北门的秦军将领是游击将军郭庆和巨虎,他两人闻讯赶到,便率兵追赶起来。
后面的慕容臧和慕容渊见秦军来势凶猛,又看着慕容暐他们去向未远,便决定舍身就义。两人调转马头,向后面上千的秦军冲去,然后顿时就被砍杀成肉酱,尸骨无存。前面的慕容暐见慕容臧和慕容渊没有跟上来,就知道他们已经是九死一生了,于是就马不停蹄的一路跑,一直跑到天亮,郭庆他们还未追得上。
这时的慕容暐已经完全没有了天子的气势,倒像是一个落难的贵族。他们逃到博凌郡一带,听着后面似有似无的马蹄声,慕容评就跟慕容暐说:“陛下,敌军追了及百余里,还未放弃,依臣看,我等还是兵分两路赶回龙城,避免被敌军聚而歼之!”慕容暐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发现从邺城一起出来的千余骑兵,现在还剩不足一百,散地散、逃地逃,便垂头叹息说,“那就依太傅之见吧!”于是不足一百多的骑兵又被慕容评带去了三十,身边不到一百人众的慕容暐向高阳方向的路赶回龙城,而慕容评则是跟常山一带赶回。
后面的郭庆还在穷追不舍,他舍下部分繁重的兵甲装备,让巨虎挑选了一千多的精锐轻骑继续追去。慕容暐在孟高和艾郎的保护下,一路跑到高阳,也正是在此时,飞骑疾速的巨虎已经追上来了,在一个土丘上,将慕容暐和孟高他们给围了起来。
看着马蹄挑扬的秦军,孟高和艾郎丝毫不惧,他们挡在慕容暐身前,朝着巨虎不卑不亢地说:“今败与你等,无话可说,但士可杀不可辱,来吧,秦军!”此时的慕容暐在他们后面缩的连话都不敢说。巨虎下马,倒也没有用过分的言语跟他们说:“慕容暐,我受大秦天王之命,大丞相之令前来将你抓拿,速跟我回邺城处吧。”说完就朝他走去,那孟高和艾郎两人依旧用身躯挡在慕容暐身前,誓死不让。
巨虎示意士兵上前,慕容暐看后,全身都抖索起来。巨虎看向那两人说,“你二大臣还算忠心,今日我就不杀你们,待回军中后,再听凭大丞相发落吧!”说完就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孟高和艾郎两个文臣绑起,再走向慕容暐,巨虎亲自见他捆绑,背到自己的马上,回去跟郭庆和丞相汇合。
而邺城处,在慕容暐出逃后整座城楼都形如虚设,苻坚快马赶到,王猛就将三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苻坚知道进入邺城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于是就没有急着向它发起进攻,而是再命邓羌率领两万大军前去攻打燕国北部的慕容桓部队,这是为了确保这场胜利的万无一失。
邺城到如今已经被围了有七八天了,而皇帝慕容暐出逃的消息传遍后,邺城里面可谓是民心涣散,不久将会不攻自破之。这一晚,秦军依旧似往常般在邺城城郭外驻守巡逻,士兵们都在等丞相的命令,然后就攻进去。北门外的郭庆和巨虎前去追慕容暐去了,于是徐成就成了那里的驻军将领,他坐于马上,趁着夜色在外巡逻。
突然间,他就听到了在远处有吱吱呀呀的声音,徐成心想莫不是又有人想出逃?便带领着兵马暗中守在北门城两旁,一直守了有几炷香的时间终于于,在黑夜中,只见从北门里走出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徐成一个平地惊雷站起来,朝他们呼喝道:“何人外出?”
那群人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上千士兵,当时就恐慌起来,其中一个为首的人说:“将军,我是燕国大臣徐蔚,现带人出来归降天王,来请将军和天王进城的!”徐成收回宝剑,命士兵在此看守他们,而自己就回去向天王和丞相汇报去了。
第二天一早,苻坚就令三军齐结,然后就带着王猛和弓蚝等大将晃晃荡荡地进入燕国的都城邺城,当然被苻坚邀请一起进去的还有慕容垂。他们一行人来到燕国皇宫里,看着昔日的景象,慕容垂竟触景生情,哭了起来,苻坚刚想安慰,突然那巨虎就跑上来,跪在他面前兴奋地汇报说:“禀天王,慕容暐已被末将抓拿,现正在门外,等候天王发落。”慕容垂听后,不忍见旧主落难之相,便跟苻坚说他去皇宫后面的祖宗宗祠看一看。
慕容暐被巨虎带到了苻坚面前,苻坚看着他,便用君主对臣下的语气问道:“慕容暐,燕国已败,你现打算如何啊?”跪在地上的慕容暐面色苍白,微微颤颤地说:“愿为秦臣,享沐皇恩!”听到此,苻坚和王猛,弓蚝徐成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阵阵笑声就如同一把把利剑般径直的刺向慕容暐的内心,他瘫倒在地,不再睁眼。
燕国被秦国吞并现在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在巨虎押回燕国皇帝慕容暐后,郭庆就再度出兵,直奔龙城,去将那慕容评也一并抓回。此时的战争也并未结束,在内黄处,邓羌已经率军来到了,听说是在三十万大军里四进四出的邓羌到来,慕容桓大惊失色,便准备再度撤兵,返回自己的老巢龙城。
一路上,撤退的慕容桓遭受到邓羌的全力追击,死伤无数。最后不得已,慕容桓就将自己的部下给抛弃了,为了逃命只留下五千多的慕容氏鲜卑本部的人跑回龙城。邓羌将慕容桓击败后,燕国再无军队势力能对秦国造成威胁了,于是就搬兵回邺城,跟诸将一起享受胜利的欢呼与喜悦。
远在龙城处,驻扎在此地的慕容德听说了他哥哥慕容垂投靠秦国后,心里像是被人用大锤猛然一击般沉痛。再听说慕容评三十万大军败与王猛的六万大军,到现在的邺城被破,慕容暐被俘虏,这一系列的打击对他来说是极为痛苦,极难接受的。
这一天,败逃而回的慕容评来到了龙城城门下,便朝着里面高呼说自己是太傅慕容评,叫里面的士兵快开门。慕容德闻讯来到城墙上,看着如乞丐般的慕容评,便叱骂他道:“奸臣佞臣,无才无德,混肴视听,逼迫忠良,五倍于敌军之人数,竟还落败,你还有何颜面回故乡,有何脸面回龙城!”
慕容评还忘不了他是燕国太傅的高位,便也在城下怒骂慕容德说:“慕容德,燕国被攻,你竟龟缩龙城,视若无睹,你那哥哥已经投奔苻坚去了,你可知罪。”慕容德不屑与他争论,便叫士兵关住城门,不然这个祸国殃民的佞臣进城。在城下咆哮的慕容评知道慕容德的脾性,便不再呼喊了,而是重新上了他那匹瘦马,向高句丽逃去了。
而在当天下午,那慕容桓就率领残兵也来到了龙城,他在城下朝里面呼喊慕容德道:范阳王,我是慕容桓,被秦军追击,速开城门!慕容德出来一看,发现是他十哥慕容桓,便立即叫士兵开了城门。
进到城里的慕容桓还没来得及喘气,慕容德便追问他说:“十哥,秦军现在打到何处?”慕容桓叹着气回他说:“邺城被破,燕国已沦陷过半,现在正准备往龙城杀来,十六弟手下有多少兵马?”
慕容德没想到秦国如此神速,便跟慕容桓说他手底下还有三千兵马,可以与之一战。年轻气盛的慕容德以为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就能抵挡住秦军的入侵,那慕容桓听说了龙城还有三千的兵马之后,便若有所思起来,想自己也有五千兵马,若是将两军合到一起,那么就能抵挡住秦军的追击了。
慕容德将慕容桓留在了龙城内,一起静静地等着秦军的到来,然而让慕容德没有料到是事情却发生了。
当天夜晚,还在熟睡的慕容德突然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向他靠近,于是就当即翻身起来,拿着銮鹰枪冲了出去。一打开门,四下无人,便走到花园里看了看,突然间,不知那慕容桓从何处跑出,慌乱的叫慕容德说有刺客!
慕容德听后,就上前一步,仔细地打量着四周,想看看谁这么大胆敢闯这里。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他不敢相信,只见背后嗖地一声,一个人就用剑刺进了自己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