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借着从屋缝里透漏过来的阳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遍布灰尘的箱子里面有两把古朴的剑放安静的躺在那里,剑鞘通体青黑,剑把腐朽掉色,看起来是有很久一段时间没人使用过他们。
族长把剑拿出来,一把递给了刘群,一把递给了祖涣。“你们看看是否趁手。”说着间族长又重新拿起了拐杖,一步两步走出了屋子。自从刘群祖涣两人各自的佩剑都被慕容幼击断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拿过兵器了,还别说这剑真有点重手。
但是这两把剑看起来有些生锈了,不知刃口是否还锋利,刘群把剑举至齐眉处,祖涣也跟着刘群一起,他们两个在同一时间把剑抽出剑鞘,突然地就狂风四起,吹得桃花凌乱,又树林摇弋,落枝碎断,风起云涌,似有神兵现世般的感觉。
“这两把剑乃是最后一批族人逃难到这里所带的东西,它们已经沉睡多时了。”族长说道,而刘群祖涣则握紧了手中的剑,仔细地打量着剑身,发现这剑的开刃以及纹路并非是当时的做工,绝非当下之物。再细看下,发现剑把下有两个被时间侵蚀到若隐若现的字,刘群手里的是“雷被!”祖涣手里的是“曲成!”
“雷被剑,曲成剑,这不是?”刘群和祖涣感到很诧异,诧异的不是剑的名字,而是剑的时间。“族长,这雷被可是汉初时被称为淮南第一剑客的雷被?”
“不错,此剑正是他的佩剑,而曲成剑乃是秦末的剑圣,刘邦开国十八侯之一曲成侯蛊逢的佩剑!”
“这两把剑怎么会流落到您的手上,这······”刘群和祖涣想不通。
此事说来话长,你们且先不理,对了,跟随此剑而来的还有两本剑谱,一本雾雷剑法,一本曲成剑法。雾雷剑法疾速隐匿,炼至臻境可引雷电,曲成剑法俊俏如山,流窜如水,无坚不碎,无缝不渗,各有千秋,你们可要细心取学,不可疏忽。
刘群祖涣握着这两把剑望着族长慢慢离去的身影,再抬头四看,不禁对这里的人和事发出感叹,这庄生迷梦,是虚是实啊!即使是对这里的人和事物感到好奇和不解,但刘群祖涣两人还是听从了族长的建议,从此便在山野田园,桃花树下苦练这为数不多的剑招,虽说这剑谱只有寥寥记数,但从一招一式里两人还是感受到了这剑法的精妙,果然是能人之剑,名不虚传!
日起之时,日落之后,黄田之上,桃花之间,在许多来往耕作的村民眼里,这两个小伙子总是随着皎月升起而作息,听着雄鸡报晓而起身,无论风雨,皆是如此。期间来往偶有村民送水提饭,但这两人还是苦心钻研,茶饭不思,远处的族长暗中观察也觉得这两人是孺子可教也,希望他们会不枉所托吧,但愿如此!
练习其中刘群祖涣还得几位村里长者的点拨,其中一位长者这样跟他们说道:“悟之所至,非苦记赘,万物相通,人亦自然,一叶知秋,灵在窥本,忘己新起,乃为融汇,悟其精髓,乃是贯通!”但不知为何,他们虽在依照剑谱苦练,但效果不甚理想,一招一式得其形而不得其神,空有浮华而无实在,不知那位长者的话是否会对他们起作用。花田雨下,时日渐多,可能有人会比他们两个更急吧。
看着这两人多日苦练,身体精神已是略显疲惫憔悴,这一夜族长还是和第一次他们来的时候一样杀鸡宰鱼欲与他们一起消遣一番,上次那几个村民和六位长者都来了,当然还是少不了那甘醇美味的桃花酒。
推杯换盏,言谈笑止,其中刘群怕喝得烂醉,便在微醺之时开口问族长道:“这些时日多亏诸位款待,我兄弟两人不胜感激,目前我们已恢复得十有八九了,大泽窟一事,族长可还记得?”族长听后目光一沉,便吩咐除六位长者之外的人暂且退下,然后就只剩他们和刘群祖涣坐在酒桌前。
“实不相瞒,我等村里族人决定将你们救下来,的确是有所寄托的,不然一般的外人我们早就将他送出这里!”
“还请族长明了吧。”
“既然这样,那老朽就明了吧。”族长说,“在两位进来之前,我们本想立马就送你们出去,但而后就感到你们身上有不一样的地方,这并非只是你们身上的三邪剑之毒,而是另一种感觉。再之后听闻你们所讲的天下大势,这让老朽有深深的居危之感,故才留下两位,希望老朽之所托能寄予两位少侠身上。”
“族长有何忧虑,但说无妨?”趁着酒意,祖涣便看门见山问了起来。族长放下酒杯,问祖涣:“祖先生,你觉得这里如何,可还算是美丽?”祖涣听后心里忽感怪异,这族长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细想之下便回答说:“此地芳草肥美,不时落英缤纷,宛若仙境,且无隆冬腊雪,无夏日至炎,桃花烂漫,童叟安宜,鸡犬相闻,实乃是遗落在世间里的一处绝美去处,只是世人不知而已。”
“那少侠,如果这里被颠覆毁灭,少侠可愿见到吗?”族长深沉一问,祖涣立即毫不犹豫说:“当然不愿,但族长何故如此问答?”
“少侠,我等族人皆是逃难至此,只因战争无可避免,安宁之后又忽闻你所说的胡人铁骑将侵,要是此地被发现,那就会不复存在,所以就想两位出去之后能成一番事业,固国定邦,这样我等子孙便可安逸矣!”原来族长是有这样的考虑。刘群长叹道:“的确,晋国腐朽,胡人渐壮,大有战争欲再起之样,只是这天下大势,又岂是我兄弟二人能左右的,族长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族长及村中长者见刘群祖涣二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便鼓励其道:“刘少侠,事在人为,以一己之力护国佑民之人也并非只是寄存于古书典籍之中,只要勠力一心,便可断金碎石,蝼蚁尚可移动如山之谷粒,何况两位堂堂的七尺男儿!”
此言听得刘群祖涣颇为羞愧。“实不相瞒,我们兄弟曾二人心随父愿,孤心一意北伐以建立功勋,护得家国安宁,只是这世道昏暗,已无报效之门了!”
“两位少侠切勿此言,污水暗垢处尚有鱼蟹存活,这偌大的世间,岂会无识人之人。”
“识人知人?刘群祖涣大口大口地喝了酒,或低头叹气,或仰天不语,那样的人,会有吗!”且不顾那些了,来,继续喝酒!刘群和祖涣先是敬了一碗族长,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后又一一地对六位长者每人敬一碗,酒意渐浓,睡意忽现。
“两位少侠,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说话间,六位长者都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像是碎裂了的玉佩,拿出来后合并起来对刘群祖涣说,“少侠请记住这块碎玉,要是在外见到持有此物之人,还望少侠帮我们击杀之,不留活口,这是最后麻烦你们的事情了。”
“什么玉佩,什么?”忽然间刘群和祖涣就感觉天旋地转,颠倒不分,月亮好像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而地上的人就飞向了空中,然后就扑通一声,随着这世界安静了下来,好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夜是那样的美丽,因为除了有浩瀚的星空,还有那深邃的银河,这一切都无限地引发着地上人们的思考。“夜,是过去与未来的连接点,是初升太阳的铺垫。”
不知为何,早晨的雾水总是夹杂着一丝的微凉和不安,打得地上的人一夜都不得安宁,紧张,焦虑和疲惫伴随笼罩着风云谷。
“大人,探子来报,那唐亮果真是引兵前来了,还有半日路程就能赶到,大人如何定夺?”坐在椅子上的陈顿咬牙一恨,怒骂道:“可恶,唐亮真的趁我虚就想来要我的命,益州当真他就如此放心吗。传令下去,准备迎敌!”
陈顿已经感受到危机了,看来当初不听劝阻出兵前去中原是一个大错啊,现在后果终于来了。先前陈顿想出兵前去争夺道经之时就有部下劝阻他不要去,但苦于日渐衰弱的势力以及唐亮逐渐的咄咄逼人,陈顿最终也不得不外出想去拿这道经回来抗衡唐亮,但现如今,唉!当初要不是留下花不现替他坐镇风云谷,恐怕那唐亮早就攻过来了!
“大人,唐亮不时就会赶到了!”底下喽啰回来报告军情的次数越来越密,看来这场战争不可避免了!而此时,唐亮和唐相权在接近风云谷十里地之外的地方就与丁津汇合,接近两万多的人马,说难听点都可以跟官府抗衡了。梁州刺史无能,且又知道唐门这些人有桓伟做后盾,也不敢出兵驱逐,只得任他们在梁州的辖地之内大行其道。
风云谷处于一个大山的山谷之间,左右都有万丈的高山包围,后面是一大片吃人的泥池,前面则是荆棘林地,枯石大树攀附其中,早晚大雾弥漫,时而狂风突起,时而骤雨瓢盆,具备着对于军事来讲极佳的地方方位和气候条件,易守难攻。
唐亮已经在谷外安营扎寨,就等这一夜商讨如何进攻的决策出来即可。没想到啊,曾经一个堂堂的皇家军队,如今也不得不像草寇一样龟缩在这山谷里面,此一时也非彼一时了,谁不曾风光无限!这一夜也注定不会平静,那唐亮决定在半夜把他手下,剑法高超的剑客柳成荫秘密前去风云谷探访白毦兵的士兵布局和他们的战意心理,假如能兵不血刃拿下他们,方乃是真正的,纯粹的胜利。
夜晚,浓雾弥漫,飞檐走壁之上,柳成荫在树梢大石中隐秘前行,有巡夜的白毦兵出来,他就利用敏捷的身后躲到大树上或者隐藏在大石的阴影下,一直行走到风云谷的核心地带,还是没人能发现的他的到来。来到风云谷里面后,柳成荫定睛一看,远处就是风云谷的大帐了,一座用大木和麻布连接起来的屋子巍然的座立在山谷中央,四周都是小小的帐房,没想到这些人都是躲在这种环境下生活,这还是当年刘备部下的亲信部队吗!
柳成荫仔细观察后就想继续行动,潜到山谷的后方看看这里是否有秘密通道,或者是他们的兵力究竟几何。但才刚一转身,一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脚下的树枝就被他踩断了,一个微小的碎声传了出来,柳成荫顿时就感到不妙,想立即撤离,但已经迟了。
“哗啦啦”地一阵躁动,几十个手持长剑弓弩的白毦兵就举着火把把柳成荫给围了起来,那些白毦兵似乎就是在等他的出现。
“浪剑柳成荫,哼,唐亮果然是难耐寂寞!”陈顿预料到唐亮会派人也探,故已经布置好人手在此,没想到真的有人来。
柳成荫没有说话,他凌厉的双眼在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等对面的人动手,柳成荫就率先抽出了剑,然后就是一个扫堂腿,地上的碎石落叶都被踢飞了起来,击中了那些围着他的白毦兵,再紧接着一剑两剑,几个白毦兵的喉咙被喇开了,鲜血奔涌而出。柳成荫踩着那些人的肩膀脑袋飞到了一棵长满树荫的大树上,眼疾手快的白毦兵自然也是跟了上去,把那棵树给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就等着里面的“鸟”飞出来。
“准备,放!”陈顿一声令下,几十把强弓硬弩一齐发射,刹那间就快把这棵树给射秃了,但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刚才明明看着柳成荫跑到这棵树上来的,怎么会?箭射完毕后,一众的白毦兵看地直瞪双眼,这树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他不是躲在里面吗,白毦兵众人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快,跟我来!”陈顿再一声令下,命令那些白毦兵立即跟他前去一个地方,漆黑的夜挡住了视线,但陈顿还是步履稳健,一步一步的拿着剑带着人跑到了那里,还没到那里,就已经听见了兵器碰撞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在这里动起手来了。
等走进一看时,果然不出所料,柳成荫想从这里跑出山谷去,所以陈顿就命了花不现在这里等候他的到来。黑夜被刀光剑影切割的暗影流离,绯剑花不现,这可是陈顿手下的第一高手,当初要不是留下他稳住风云谷,这陈顿也不会贸然出兵中原的。
看着柳成荫和花不现高手过招,陈顿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出手去帮他,还是静静地欣赏这场美妙的对决吧,看花不现打的如何!绯剑如少女胭脂般红艳,浪剑如柳树嫩叶般青绿,但彼此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剑气凌风,花草颤动,横拨竖挑,不分高下,正打的火热之时,陈顿突然地就是一支暗箭,正中柳成荫左肩,受伤的柳成荫见不妙,就整个人都飞跃而起,跳落到一个长满荆棘的滑坡之中,生死未明。花不现持剑赶到便低头一看,也不敢前去追了,因为下面的斜坡荆棘密布,就算是狡兔蟒蛇在里面游走也会划得一身伤,平日里就连白毦兵也不敢擅闯,看着鲜血淋漓的树干,陈顿心里想还是暂且放过他先吧。
柳成荫中了箭还跳到这种荆棘林里面,不死也会大残,这也算是给唐亮一个下马威吧,要让他知道白毦兵可不是随便让你说打就打的。在风云谷外面,正在营帐里和唐相权丁津商讨如何进攻的唐亮也颇为担心柳成荫,此去已有好几个时辰了,怕不是有什么意外?
“门主,不用担心,柳成荫武功高强,就算是被发现了全身而退也应该问题不大,刚才我也少爷讲的方法你看如何。”经丁津这么一说,唐亮就把思绪收回到了如何打击白毦兵之中,“丁津,你刚才和相儿说想火攻,利用烟熏把他们逼出来?”
“不错,爹,你看,”唐相权积极讲着,“这风云谷两面环山,后面是沼泽荒地,人马不能前进,前面则是各种小径,极易迷路,想要强攻只怕会中了这地形之亏,让那陈顿白白地占了便宜。所以我想利用火攻,放火烧山,再利用这山谷的前后通风,把浓烟吹进到里面去,再切断流经风云谷里面的一条水源,这样相信不久他们便会军心涣散,到时不攻自破,岂不省兵节力。”
“门主,少爷此言极是,我也是与他一同想法。”看来丁津也觉得火攻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不然硬打进去损失太大。
现在就是等唐亮做定夺了,他思前想后,但还是觉得火攻不可行,因为一但大火烧山,极难扑灭。到时若是蔓延至村民居宅中,只会引起民怨,届时上报官府,那那些官兵也不得不出面,不行,火攻不行。
见门主唐亮否决了火攻这一建议,唐相权和丁津也是有些丧气,这可是他们苦思得出来的方案,这到底还有什么办法?现在可是打击白毦兵,抢占梁州地盘的最好时机,不然以后就再难觅这样的机会了,桓伟也不会一直为我们把守后方。几人商议不出,唐亮就决定先退下歇息,容他仔细想来再详说一番,况且柳成荫还没有回来,这事也急不得。
同在这一夜,正在飞速赶往成都的桓伊带着三百桓府兵准备快要赶到成都城了,这一夜他们没有歇息。对于桓伟的求助,桓温很是上心,所以才会命桓伊以最快的速度赶至成都,再行过这片密林,跨过两座大山就能进入到成都地界了,越是近,越是急!
路过一条小溪,马蹄溅起水花点滴到路边野草上,忽然一阵微风划过,似有所诉,桓伊抬头观月后左手便持剑勒马,右手则高举,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大人小心!”就正当桓伊观察之时,后面的桓府兵突见一棵怀抱之树从右侧飞出,直击桓伊。桓伊摇头一看,湛卢出鞘,一剑就把这棵飞来的树削成了两段,下段残木击中桓伊胯下坐骑,幸得桓伊灵动身法,持剑便是一跃,从容地站到了地上,但马匹已经身首异处。
风云渐起,皎月退避,凉风习习,似有鬼怪出没之状,桓伊嗅到了几股奇怪的异味,便转动双瞳,细看之下,却发现蜘蛛毒蝎,黄蜂飞鸟早已是在这里恭候他们多时了。
“顺昌逆亡,黑白无赦,出来吧!”桓伊依旧镇定从容,目光如炬,倒是后面的一众府兵有些胆战心惊了。
“哈哈哈哈······晋国第一剑客果然名不虚传!”说话间,一名衣着红黑的女子从树下缓缓走出,其身形魅惑,阿娜多姿,但唇眉皆黑,好似一只毒蜘蛛!不一会儿,又一男子从另一处走出,其四肢发达,上身赤裸,面露凶光,右手持一青绿古钺,左手拿一方盾,每行一步便树枝颤动,鸟飞蜂散。
凭桓伊的直觉,在这里等候他的不止是这两个人,于是就向着四周的树影草屑继续说道:“既然久等,何必遮掩呢,都出来吧!”